第一百五十章徒勞的掙扎
兩不相欠。
江雲熙感覺自己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她所有的掙扎,所有的努力,所有好不容易纔鼓起的,想要走向新生活的勇氣,都被這句話,擊得粉碎。
她被判了死刑。
在她最愛的人,還躺在裏面,爲她與死神搏鬥的時候。
“伯父..”她還想做最後的,徒勞的掙扎。
“求求你..讓我等他醒過來..讓我..親口跟他說..”
“不必了!”
唐父冷漠地打斷了她。
“他不會想見你的!”
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看她,轉身,邁着沉穩的步伐,朝醫院大樓走去。
他的背影,決絕,冰冷,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將江雲熙和唐浩傑的世界,徹底隔絕。
江雲熙一個人,被留在了原地。
夜風吹過,她感覺不到一絲寒冷。
因爲她的心,已經死了。
她緩緩地,沿着長椅滑落在地,將臉深深地埋進膝蓋裏,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肩膀在劇烈地,無聲地聳動。
就在她以爲自己會被整個世界遺棄的時候。
幾輛警車,無聲地,停在了公園的路邊。
車門打開,幾個穿着制服的警察,和林浩一起,快步走了過來。
他們先是控制住了那個被顧承硯扔在地上的兇徒,然後,一個看起來很乾練的女警,走到了江雲熙的面前。
她半蹲下身,試圖用一種專業的,溫和的語氣開口。
“江小姐,是嗎?”
江雲熙緩緩擡起頭,那張佈滿了淚痕的臉上,是一片空洞的麻木。
“我們是市局的警察。
關於昨晚你和唐浩傑先生遭遇的襲擊案,以及這起後續的謀殺未遂案,我們需要你跟我們回去,做一個詳細的筆錄!”
筆錄..
江雲熙看着女警的嘴脣一張一合。
她要怎麼說?
她要如何,對這些陌生人,開口講述那個血色的夜晚?
她要如何,去描述自己那段失敗的婚姻,如何去解釋夏知薇的仇恨,如何去剖開顧承硯帶給她的,那些早已結痂的傷口?
她的大腦,像一團被攪亂的漿糊。
林浩站在一旁,看着她這副幾乎要碎掉的樣子,眼裏閃過一絲不忍。
他走上前,對女警低聲說了幾句,然後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江雲熙的肩上。
“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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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種職業性的冷靜。
“您現在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並且需要配合警方。
顧總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請您相信我們!”
顧總。
又是這個名字。
江雲熙的身體,因爲這兩個字而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緩緩擡起頭,看着林浩。
這個男人,是顧承硯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過去世界裏,一個重要的符號。
現在,這個符號,也出現在了她這片狼藉的廢墟里。
她忽然覺得很可笑。
她拼了命想要逃離的過去,如今卻像一張天羅地網,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將她重新籠罩。
而她,竟然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最終,她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被女警和林浩從冰冷的地上扶起,上了一輛警車。
車子開動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那棟白色的住院大樓。
她想,唐浩傑還在裏面。
他還在那扇冰冷的玻璃門後,與死神搏鬥。
而她,卻要被帶去一個,他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心口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的,幾乎要讓她昏厥過去的劇痛。
審訊室的燈光,白得刺眼。
江雲熙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杯已經涼透了的水。
她已經在這裏坐了兩個小時,可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地扼住了,所有的語言功能都喪失了。
負責問話的女警很有耐心,她沒有催促,也沒有逼問,只是安靜地坐在對面,陪着她。
“江小姐!”
又過了很久,女警纔再次開口,語氣裏帶着一種人性的溫度。
“我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是這件事性質非常惡劣,牽涉到故意傷害和買兇殺人,你的證詞,對抓住幕後真兇至關重要。
你也不希望,傷害你和唐先生的罪犯,一直逍遙法外,對嗎?”
罪犯..逍遙法外..
這幾個字,終於像針一樣,刺破了江雲熙那層厚厚的,麻木的硬殼。
她想起了夏知薇那張瘋狂的臉。
想起了那個裝滿了濃硫酸的注射器。
也想起了唐浩傑倒在她懷裏時,那雙充滿了擔憂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恨意和不甘,從她心底最深處涌了上來,給了她一絲開口的力氣。
“是夏知薇!”
她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一塊破布。
“是她做的!”
一旦開了口,那些被她壓抑在心底的,腐爛的,不堪的過往,便如同決了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女警靜靜地聽着,手裏的筆飛快地記錄着,眼神裏漸漸流露出震驚和同情。
她見過很多案子,卻很少見到這樣,充滿了經年累月的恨意和精心算計的報復。
等江雲熙說完最後一個字,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後。
她的嘴脣乾裂,臉色慘白,整個人像被榨乾了所有的生命力,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軀殼。
“好了,江小姐!”
女警合上了記錄本。
“今天就到這裏吧。
你提供的線索非常重要,我們會立刻展開調查。
這是我的電話,你如果想起任何新的情況,或者需要任何幫助,可以隨時聯繫我!”
做完筆錄,江雲熙被林浩接出了警察局。
她沒有問要去哪裏,也沒有力氣去問。
她只是麻木地,任由他安排。
車子最終,在一家安保嚴密的五星級酒店前停下。
林浩替她打開車門,將一個房卡遞給她。
“江小姐,這是顧總爲您安排的套房。
這裏絕對安全,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您。
您的所有消費,都會記在顧總的賬上。
您這幾天,就在這裏好好休息!”
林浩的語氣,恭敬,卻也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江雲熙接過房卡,那張冰冷的,金屬質感的卡片,像一塊烙鐵,燙得她手心發疼。
她知道,她被顧承硯“保護”起來了。
用一種,她無法拒絕,也無法掙脫的方式。
她走進那間大得空曠的總統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