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無力的挫敗
唐母的身體，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
她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她精心構建的，想要保護兒子的那堵牆，被她兒子，親手從內部，推倒了。
她看着門口那個淚流滿面的江雲熙，眼神裏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有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力的挫敗感。
她最終，還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讓開了路。
江雲熙沒有再看她一眼。
她邁開腳步，幾乎是踉蹌着，衝進了病房。
房間裏，光線很柔和。
唐浩傑就躺在那張病牀上。
他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身上連接着各種監護儀器，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得彷彿一碰就會碎。
可他的眼睛，是睜開的。
那雙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跨越了生死的距離，跨越了旁人的阻撓，他的目光終於再次和她的交匯在了一起。
江雲熙走到他的牀邊，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板上。
她想說話，卻泣不成聲。
只能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唐浩傑看着她，眼神裏是化不開的心疼。
他喫力地，擡起那只沒有輸液的手，想去碰碰她。
江雲熙見狀，連忙站起身俯下身，用自己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涼。
不像過去，永遠都是那麼溫暖有力。
可就是這只冰涼的手，給了江雲熙全世界最安穩的力量。
“你醒了！”
她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聲音破碎，帶着濃重的鼻音。
“我怕……你走了！”
唐浩傑看着她，虛弱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像是在對她笑。
這句話，像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了病房門口唐母的心上。
也讓江雲熙瞬間明白了，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裏，他的父母對她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
她的心，又是一陣劇痛。
“我不走！”
她握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淚水打溼了他的手背。
“我不走了。
哪兒也不去了。
我就在這裏，陪着你！”
她的承諾，像一劑最有效的強心針。
唐浩傑那雙黯淡的眼睛裏，重新煥發出了光彩。
他緊繃的，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一股巨大的疲憊感襲來，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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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卻沒有鬆開。
江雲熙就那麼俯着身，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擾了他。
病房裏，安靜得只剩下儀器規律的“滴滴”聲，和他平穩的呼吸聲。
門口，唐父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
他看着病房裏的這一幕，沉默了很久。
最後，他走上前，拉了拉自己妻子僵硬的手臂。
“走吧！”他低聲說。
“讓他倆，待一會兒！”
唐母紅着眼眶，不甘心地看了江雲熙的背影一眼，最終還是被丈夫帶出了病房。
門被輕輕地從外面關上了。
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了江雲熙和唐浩傑兩個人。
江雲熙就在牀邊坐了下來，一夜未眠。
唐浩傑睡得很沉，也很安穩。
大概是知道她就在身邊，他緊蹙的眉頭也終於舒展開來。
江雲熙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
她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輕輕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要將自己所有的溫度都傳遞給他。
天亮的時候，她去洗手間用熱水擰了一把毛巾，回來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臉頰和額頭。
她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仔細地看他。
他的睫毛很長，鼻樑很高，嘴脣因爲失血而有些泛白。
褪去了平日裏那份沉穩和強大，此刻的他，看起來竟有幾分孩子氣的脆弱。
江雲熙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想，這個男人，她愛了他很多年。
只是這份愛，一直被她深埋在心底，被那些過去的傷痛和自卑層層包裹，連她自己都不敢去觸碰。
直到這一刻，直到經歷了這場生死考驗，她才終於明白。
她對他的愛，早已深.入骨髓，成了她生命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
上午九點，唐母拎着一個保溫桶，走進了病房。
她看到坐在牀邊的江雲熙時，眼神滯了一下，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只是默默地將保溫桶放在牀頭櫃上。
“這是我給他熬的粥，等他醒了，你喂他喝一點！”她的語氣，依舊談不上熱情，但比昨天已經少了很多尖銳的敵意。
“好的，阿姨！”
江雲熙站起身，輕聲回答。
病房裏的氣氛，有些尷尬的沉默。
唐母沒有立刻離開，她拉開另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她看着自己沉睡的兒子，過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江小姐，浩傑他……非你不可。
這一點，我現在看明白了！”
江雲熙的心，提了起來。
她知道，真正的談話，現在纔要開始。
“我們做父母的，拗不過他。
既然他醒來第一個要找的人是你，那在他養傷的這段時間，就由你來照顧他吧！”唐母看着她，眼神裏是一種複雜的，帶着審視的妥協。
“我想，這也是他希望的！”
“但是！”
她話鋒一轉，語氣重新變得嚴肅。
“這不代表，我們唐家，就接受你了！”
“這次的事件，警察已經來找我們瞭解過情況。
我們知道，起因在你，在你那個背景複雜的前夫，和那個心腸歹毒的女人身上。
浩傑，是替你擋了災！”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到底還牽扯着多少這樣見不得光的麻煩。
我只知道，我不能讓我兒子，再爲你冒任何一次險！”
唐母的話，說得很直白，也很傷人。
但江雲熙，無法反駁。
因爲，她說的都是事實。
“所以！”唐母做出了最後的總結。
“你留下，照顧他，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本分。
至於你們的未來……等他身體徹底康復了，我們再談。
我希望到時候，你能給他，也給我們一個交代！”
“我明白，阿姨！”
江雲熙平靜地迎上她的目光。
“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他好起來。
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她沒有做任何承諾，也沒有爲自己辯解。
她用一種不卑不亢的態度，接受了這場臨時的不平等的“停戰協議”。
唐母看着她這副平靜的樣子，心裏堵着的那口氣，不上不下，最終也只能化作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她站起身，離開了病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