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指尖帶着暖意,讓梁未鳶眼底不由得泛起了柔光。
宮宴結束時,中秋夜的月輪已斜至西檐,紅牆磚瓦被鍍了層層冷銀。
宴散的人流依稀步出殿門。
而安寧一路唧唧喳喳將梁未鳶送到了宮門外,臉色有些捨不得。
“未鳶,這個給你。”
梁未鳶停步,就見安寧將一個繡着並蒂蓮的香包塞進她掌心,胭脂色的流蘇輕柔掃過了手腕。
香包上的針腳歪歪扭扭,顯然是小姑娘親手所制,蓮花蕊裏還綴着顆東珠,在月下微微發亮。
安寧道:“這是我用龍腦香和沉香配的,能安神。”
梁未鳶不禁目光揶揄,聲音染着笑,“瞧這並蒂蓮的款式,本來應該不是送我的吧。”
安寧臉頰微紅,輕推了她一把,“知道還說!”
“我可是躲了三個時辰才繡成的。謝你今日同我說的那番話,此物自然也該送你,不能便宜了別人去。”
安寧面皮薄,梁未鳶見狀也沒再打趣,動作輕柔的將香包收好。
“還有啊,你家那位霍大公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就像你說的,松柏總能熬過寒冬。”
遠處傳來宮娥催促的聲音,安寧一口氣將想說的說完,走了幾步又回頭喊:
“日後有空記得來尋我玩,我也會去找你的!”
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老長,繡鞋踩過積露的青磚,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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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目送安寧遠去,梁未鳶才緩緩轉身。
便見侯府幾人站在馬車前緊盯着她。
幾人臉色在燈籠下青紅不定。
他們皆沒料到安寧郡主會親自送梁未鳶出宮。
再看一大家子各個陰晴不定的臉色,同時也是都知道了正殿內的事情。
霍思源黑着臉張嘴,想說什麼卻被餘氏拽住袖口。
“父親母親。”梁未鳶面不改色的走過去。
“未鳶啊,難爲郡主這般看重你,以後可要常進宮走動,別失了禮數。”
餘氏說了句客套話。
梁未鳶也笑了聲:“母親說笑了,掌家事繁,今日若非郡主盛情,怕是連這宮宴都坐不安穩。”
這話藏着機鋒,餘氏聽得咬牙,卻不敢發作。
倒是霍侯搓着手,“都是一家人,郡主與你親近,也是咱們霍府的福分……”
她與郡主的交情,卻想攀成侯府的福分?
梁未鳶實在有些乏倦,沒多言,只道:“父親,夜已深,我們還是早些回府吧。”
梁善玉嫉恨的看了眼她腰間的香包,難得的一句話沒說,與霍思源轉身上了前邊的馬車。
霍侯和餘氏跟着上去。
梁未鳶則帶着兩個丫鬟坐後面的馬車。
“姑娘,二少夫人瞧着像要喫人似的。”
馬車裏,竹書邊放下窗簾邊牙癢癢,“要不要奴婢今夜去警告警告她?”
“不必。”梁未鳶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她越急,便越容易出錯。”
只怕此刻前方馬車裏,一家子心思都不安分着,只等回到侯府一觸即發。
正如梁未鳶意料之中。
很快回到侯府,角門在身後吱呀關閉,燈籠的光暈將衆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
梁未鳶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麼,忍了一路的梁善玉忽而轉身,翠鎏裙上的鈴鐺發出刺耳聲響。
“姐姐,之前在宮裏,爲了顧及家中顏面,我不好說些什麼,如今倒是想問問姐姐。”
“殿上長公主那般青睞,姐姐爲何連句好話都不肯替思源說?”
一路的火氣下來,梁善玉臉色愈發刻薄,話也愈發難聽:“霍家待姐姐不薄,姐姐卻只顧着往孃家塞人,難道良心都叫狗吃了?”
而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沒有任何人詫異梁善玉的突然爆發。
霍思源立刻便梗着了脖子附和:“便是!長公主一句話就能讓梁自肖御前當差,你若開口,我早該得了翰林院的差事!”
梁未鳶掃過二人扭曲的面容,扯脣輕笑.
那聲音清凌凌的,比冬日檐角掛的冰棱子還冷。
“妹妹是忘了,今日殿上是怎麼得罪長公主的,還是忘了衆人如何議論你?還是說,你想讓長公主再想起換婚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