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書自然無條件聽從梁未鳶的命令,安心道:“姑娘的盤算定出不了錯。”
梁未鳶又從侯府調了可信之人接管錦繡閣,處理好時天色已然落幕。
這夜,老太君的壽安院沒傳來什麼動靜。
霍侯知曉此事,氣得將受了罰的餘氏好一通罵,最後睡去書房,也沒找來青竹院。
皆默認了梁未鳶做法。
次日,梁未鳶便給霍瑾見按摩着身子,邊緩緩敘出此事。
“行會的人下午來掛牌,以後錦繡閣每賣出一匹布,都會附上行會的驗布文書,如此也不會再有人辱侯府名譽。”
霍瑾見面色透不出喜怒,挺直如削的鼻骨帶着冷冽弧度,僅脣角微不可察的上揚了下。
他在梁未鳶手心劃出幾字:“做得好。”
梁未鳶垂着眼,心情亦是不錯,不自禁便緩柔了聲:“也多虧夫君提出的點子,眼下餘氏禁足屋中,想做什麼都得掂量掂量了。”
就算想對霍瑾見下手,也沒那般輕易。
結束了按摩,梁未鳶朝外喚了聲。
梅書旋即推着一輪椅進來。
霍瑾見聽見了木質輪軸的吱呀聲。
“這是我昨日命人制的輪椅。葉神醫說,夫君每日卯時曬半個時辰太陽,有助於氣血運行。”
梁未鳶解釋着,瞥見這檀木輪椅四四方方硬硬邦邦的。
她皺了皺眉吩咐:“這輪椅坐着估計硌人,拿些軟墊和裘子來鋪上。”
梅書領命,手腳迅速的拿來,將輪椅鋪了層軟墊,又將狐裘疊成靠枕。
如此還算滿意,梁未鳶轉過身,指尖掠過霍瑾見的肩膀,將他緩緩扶起。
霍瑾見感受到她的力道,雙臂柔緩卻有力,費了小番功夫便將他這大體格子挪到了輪椅。
“夫君坐穩了。”
呼吸拂過他耳際,帶着清淡馥郁的女子香,“院子裏風大,先披上這個。”
錦裘裹住了肩頭,隨着輪椅緩緩移動,陽光忽然鋪在面上。
霍瑾見看不見,卻能感受到光線的溫度,驟然心潮絲絲激盪開來。
不是屋裏的陰冷,也不是戰場上火把的灼燙,而是實實在在的、暖融融的初陽。
多久了,他有多久未曾感受到這種暖意。
知他有意識的第二天,他媳婦便體貼的爲他準備了輪椅來曬太陽。
霍瑾見喉嚨滾動,只覺渾身連着心口都在隱隱作燙。
梁未鳶倒沒察覺他,在他身後微微眯着眼頷首,將看見的繪出於口:“今日有三朵濃煙似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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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西邊那朵,像極了獅子狗,也是奇哉。”
霍瑾見聽着梁未鳶訝異了聲,頓時想笑,脣角卻只能微微牽動。
女子的溫和細心,樹影沙沙作響,遠處丫鬟們的低語,這些久別的人間煙火比任何戰功都更讓他心安。
梁未鳶恰好垂眸,看見霍瑾見舒展雋眉淡淡的喜意,便知他很是享受。
沒再言語,定定的陪着他身邊,不時用銀匙舀起溫水,輕輕潤着他那被曬得乾燥的脣瓣。
洞門外,老太君扶着阿福嬤嬤的手,正站在竹影裏,瞧着這幕,微微點頭。
“您瞧大少夫人那細心模樣。”阿福嬤嬤壓低聲音,“是打心眼裏好好照顧着大公子呢。”
老太君沒說話,只望着院裏那對般配的身影。梁未鳶不忘替霍瑾見調整輪椅上的軟墊。
“我活了這把年紀。”老太君忽然輕笑,佛珠在掌心撥出輕響,“也從沒見過哪家新婦能把昏迷的夫君照料得這般妥帖。”
“你瞧覲見身上的衣裳穿戴,不凌不亂,正正經經的比貴公子體面,臉色還較昨日紅潤不少,哪像個病人?”
“大少夫人心裏頭有分寸,她手底下人也無有輕視大公子的。”阿福嬤嬤道着。
“昨兒二房的人想往青竹院送點心打聽,都被丫鬟硬生攔住,說姑爺喫不得外食。”
“進去吧。”老太君滿意頷首,輕咳了聲,扶着柺杖往前走。
梁未鳶聽見動靜望去,便見老太君和阿福嬤嬤身影。
老太君今日穿了件絳紫色雲錦披風,滿頭銀髮梳得一絲不苟。
“祖母。”梁未鳶走去福身,被老太君攔住。
“快別多禮。”老太君拍拍她的手,“我在那兒瞧了好半晌,你這孩子,比我屋裏的佛前供燈還周到。”
陽光落在老太君臉上,將她眼角的皺紋照得一清二楚,卻比往日更矍鑠有神。
“阿福,把東西拿出來。”老太君轉頭吩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