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身軀猛地前傾,漏勺哐當砸在地上,他蒲扇大的巴掌一把攥住蘇大廚的後領,一身力大無窮。
他絡腮鬍幾乎戳到蘇大廚的鼻尖,緊繃的臉瞬息流露出一股戰場殺伐纔有的戾氣:“新慄分明就放在後廚庫房裏頭,你個混賬竟睜眼說瞎話!”
“我家主子要喫的東西,你也敢藏?!”
話未落,魏三便怒氣勃發一拳砸了過去。
“哎喲!”蘇大廚發出殺豬般的尖叫,雙腳離地亂踢,被那一拳打得屁股直撞向竈臺。
銅鍋被震得哐當作響,滾水濺出幾滴,燙得他叫聲更慘。
“反了!你一個打雜的竟敢動手!來人啊——”
魏三充耳不聞,大踏步上前卡住蘇大廚的後頸,再度惡狠狠將人提起。
蘇大廚叫聲赫然戛然而止,臉憋得像紫茄,驚恐瞪眼,“你,你想幹什麼,無端鬧事可是要被逐出府的!”
梁未鳶蹙眉望着魏三暴起的青筋,注意到他握人的手勢極專業,正是軍中制敵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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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身手,且爲大房打抱不平,莫非他曾是霍瑾見的手下?
“住手。”
梁未鳶聲音不低不高呵斥,讓魏三猝然僵住。
大漢鬆開手,左眼舊疤突突直跳:“大夫人,這狗奴才……”
“廚房重地,不得鬥毆。”
梁未鳶將地上漏勺踢到面如死灰的蘇大廚面前,“此次魏三教訓你,便當是警誡,再有下次推諉欺瞞主母之事,絕不輕饒。”
“現在去把新慄搬來,本夫人親自盯着。”
魏三動手傷人在先,不管有理無理,真要處罰得兩人一起罰。
梁未鳶不知魏三身份,但這漢子一腔熱枕爲霍瑾見的模樣,還是大事化小爲最,免得傷及自己人。
蘇大廚也意識到這點,不敢再說魏三的不是,連滾帶爬的應是跑向庫房。
魏三則像根木樁似的杵在原地,見梁未鳶看來,他撓撓頭一時又顯得無措起來。
“你叫魏三。”
“是!”大漢猛地眼睛發亮站直,腰間掛的木勺哐當直響,“回大夫人,小的以前在大公子身邊當差!”
他目光堅毅灼灼,對梁未鳶的問話緊張中抱着抹期待。
梁未鳶早有預料,只瞭然點頭,望着他問:“既是大公子的人,爲何淪落到廚房打雜?”
魏三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像被火燎過的豬肝。
他突然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
“是小的沒用!”他渾厚嗓子帶着鼻音,震得梁未鳶耳鼓發麻。
“大公子出事後,餘氏立馬清查公子的親衛,兄弟們死的死,散的散……小的被餘氏那毒婦安排到廚房,就是想折辱我,讓小的自行離去!”
梁未鳶看着他後頸暴起的青筋,包括臂膀手背處,遍佈着些大小不一的油燙疤痕。
可見這個忠勇漢子在廚房受盡折辱,卻始終守着對霍瑾見的忠誠。
“所以你寧可在這裏洗鍋刷碗油煙縈繞,也不願離開?”
梁未鳶聲音微微放輕。
魏三擡起頭,他眼睛裏佈滿血絲,卻亮得驚人:“大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只要大公子還在侯府一天,我魏三就算當一輩子伙伕,也絕不踏出侯府半步!”
梁未鳶聽得心中微動。
這滿臉橫肉的漢子,法子笨拙,一顆守主的心倒讓人側目。
梁未鳶眸如映雪看不出思緒,只輕飄飄道:“起來吧,與本夫人盯着些給大公子的膳食。”
魏三大吼聲“是”,轉頭便瞪大了雙虎目,凶神惡煞的盯着蘇大廚幾人熬粥。
但凡有誰異動,他頃刻會上前仔細檢查。
廚房衆人方纔親眼見着魏三揍了蘇大廚,被梁未鳶雲淡風輕一句話保下,自是被威懾得不敢有小動作,皆盡心盡力的忙活。
半個時辰後,砂鍋蓋掀開的剎那,濃郁的栗子甜香混着雪水的清冽漫開,一碗栗子粥色香味俱全。
“端上食盒,隨我去青竹院給大公子送餐。”
梁未鳶狀似自然的隨口對魏三吩咐。
魏三聽聞先是一愣,隨即露出狂喜忙不迭點頭道:“謝大夫人!”
霍瑾見昏迷許久,魏三被派來廚房後再沒機會見過主子,這般激動的反應倒不奇怪。
梁未鳶按下思緒,回青竹院的路上繼續無聲觀察。
魏三亦步亦趨的跟着,快到月洞門時,他忽然頓住,喉結劇烈滾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