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手忙腳亂之後,顧洲被安置在了牀上。
葉子清爲他把了脈,發現他受了不輕的傷,還中了毒。
傷口好處理,可毒不好解。
這似乎是百里帝國的皇室祕藥,名爲千日散,是一種慢性毒藥。
顧名思義,中毒的人會在第一千天的時候死去。
中毒之初沒什麼明顯的症狀,亦不會覺得痛苦。
直到第一個十天的時候,渾身會猶如被數萬螞蟻啃噬一般,痛不欲生。
此後,中毒者的身體會一天比一天虛弱,每過一個十天,都會經歷萬蟻啃噬的痛苦,而且一次比一次痛。
直至第一千天的時候,中毒者暴斃而亡。
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經研究過千日散的毒,奈何還沒有研究出結果,便雲遊四方去了。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父親說已經有了解毒的方向,只需要再找到最後一味材料,說不定就能製作出解藥來。
後來他就死在了北境。
葉子清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到那最後一味材料,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死在了哪裏。
她想的入神,眼神放空,沒注意自己無焦距的視線落在了顧洲的臉上。
更沒注意,顧洲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流蘇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與顧小將軍深情對望的場景。
她愣了愣,皺着眉將托盤放到了桌子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葉子清被驚醒。
眼神恢復清明時,正對上了一雙專注的眸。
意識到自己竟然盯着男子的臉看了許久,還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她尷尬地縮了縮腳趾:“抱歉,我想事情想的入了神。”
顧洲似是不解:“爲何要道歉?”
“額……”葉子清哽住。
莫非他因爲剛醒過來而神志不清,沒發覺她的失態?
她自然不能說自己正盯着他的臉出神,扯開話題:“顧小將軍怎麼會出現在我的院子裏?”
顧洲一張口便溢出了一串咳嗽,蒼白的面龐染上了紅暈,漆黑的眸也染上了水汽。
在北境,誰人不知顧小將軍雖只有十八歲,卻戰功赫赫,如同無堅不摧的利刃,總能輕易撕裂敵人的防禦,將百里帝國的爪牙打的潰不成軍?
在葉子清的印象中,他張揚、桀驁,如同不羈的風。
他總是健碩而偉岸的,儘管少年人的身材尚未成長爲與顧元帥一般壯碩如山的程度,卻能奇蹟般地帶給人安全感。
可是現在。
他虛弱又破碎。
葉子清慌忙別開視線,險些忘了追問。
顧洲捂着胸口。
葉子清爲他處理過傷口,知道那裏有一道長長的傷口。
他平復了一會兒,不等葉子清發問便主動答道:“我剛去了一趟百里帝國,發現了一個驚天陰謀。那些人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但他們知道我出自徵北軍。”
“我不能立馬歸隊,否則會打草驚蛇。”
“我需要一個可以幫我傳遞消息的人。”他目光灼灼:“縣主可願意幫我這個忙?”
他說的雲淡風輕,葉子清卻感受到了其中的兇險。
事關朝焰國的安危,她自然不會拒絕。
顧洲鬆了口氣,又咳了幾聲才道:“多謝縣主,你放心,這些時日的花銷,待到我回到軍營,會連本帶利地還給你。”
其實葉子清還有幾個疑問。
比如,北城的空房屋那麼多,他爲何非要躲到她這裏來?
比如,他是怎麼在不破壞鎖的前提下開門的?
轉念一想,或許這些事情涉及到了機密,她便沒有再問。
她打小開始便自己行醫做事,學會的最深刻的一個道理便是,知道的太多沒有好處。
葉子清本想出去購買喫食,顧洲阻止了她:“縣主與徵北軍關係密切,若是對方在我軍中安插了線人的話,大概率會私下監視你。你要買三個人的喫食,用不了多久就會暴露。”
葉子清沒做過臥底,欠缺經驗。
顧洲便提議,讓她去酒樓裏用飯。
她們主僕喫的不多,便是只要兩個菜,最後也是要打包的。
他喫打包回來的東西就可以了。
葉子清忍了又忍,終究是沒忍住:“可是剛纔你已經現身了,趙雲瀾知道你住在我這裏,若是真的有人監視我的話,定然早就發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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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洲噎住,露出了苦惱的表情:“是啊,這是個大問題。”
“若是解決不了的話,恐怕會給你帶來危險。”
葉子清按了按眉心:“這樣吧,我就說你是我堂兄,專程來投靠我的。”
顧洲凝眉:“不妥。”
“爲何?”
“男女七歲不同席,尤其是世家女子,七歲之後不能與外男過多接觸。即便我真的是你的堂兄,也不會堂而皇之地與你住在一起。”
葉子清越來越無語。
顧洲輕咳一聲:“抱歉,我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他突然起身下牀:“罷了,我還是不給縣主惹麻煩了,這畢竟是我們徵北軍自己的事情,不能將你也牽扯進去。”
“等等。”葉子清無奈:“你已經給我招惹來麻煩了,若是日後那些人發現你不在,反而會越發起疑。”
顧洲滿眼抱歉:“對不起。”
葉子清想到趙雲瀾,沉銀道:“這樣吧,這段時日若是有人問起,我便說你是我的夫婿,來北境前便成了婚,只是沒有大肆操辦。”
顧洲微怔:“這……會壞了郡主的名聲吧?”
葉子清搖頭:“反正我與街坊四鄰並不熟悉,待到戰事結束後我們就會回京,京中就更不會有人知道這些事。”
“再說,實在不行還能搬家。北城這麼大,我換個區去住,也不會有人認識我。”
她若有所思:“如此一來,我也無需藏頭露尾。”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中午,三人喫完飯,顧洲率先起身收拾了碗筷。
葉子清本想拒絕,但見他做的有模有樣的,便沒有阻止。
“顧小將軍。”葉子清喊道。
“怎麼?是我哪裏做的不好?”顧洲低頭檢查着手中的碗。
每一個碗都光可鑑人,沒有半點油污。
葉子清道:“我要去處理點私事,你自便。”
顧洲已經擦乾淨了手:“去做什麼?我陪你吧。”
葉子清皺眉:“你不是說擔心敵方間細發現你的蹤跡嗎?”
她心頭浮現出了深深的懷疑。
這個人該不會是假冒顧小將軍的間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