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有些驚訝地看着二人,不過很快便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顧洲沒解釋什麼,擺擺手讓鎮長離開:“我有點事要交代給葉指揮,你先去忙。”
鎮長眸中的笑意更深:“是,顧小將軍。”
鎮長走後,葉子清才壓低聲音問:“那個間細,就是鎮長?”
顧洲微垂着頭,漆黑的眸定格在她身上,眼神溫熱而多情。
素日裏不是冷臉便是痞笑的人,突然露出這樣的表情,葉子清的心跳好似漏跳了一拍:“你……”
“鎮長在看着。”
顧洲刻意壓低的聲音傳入耳中。
葉子清強迫自己止住了想扭頭看過去的衝動:“下次要演戲之前,能不能提前告知一聲?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別人本來就誤會我們的關係,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說不清了。”
她有些無奈:“下次如果需要我配合演戲的話,我們可以提前向大夥兒說明情況,如此方能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男尊女卑的世界,容不下男女之間正常的友情,也容不下男女之間的同袍情。
她和他只是稍微熟悉了一些,旁人便以爲他們有私情。
她解釋過幾次,可事後這些人該怎麼想還是會怎麼想。
就像剛纔的楊將軍。
再比如此刻的鎮長。
“抱歉。”
顧洲眼簾微垂,神情有些難過。
葉子清心下一突,不過很快就想到,他說不定是在演戲給鎮長看,便將此事拋到了腦後。
呼嘯的狂風掩蓋住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和微微的震感,只有鎮上的狗子感覺到了不對,狂吠不止。
主人卻沒將這不安的叫聲放在心裏,甚至感到厭煩,幾道呵斥狗子的聲音此起彼伏。
突然,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而葉子青轉頭看去,只見鎮長不知道什麼時候端了一個托盤走過來,見葉子清二人回頭,他笑道:“顧小將軍,葉姑娘,喝口水吧。”
顧洲端起茶杯,葉子清也接過杯子,發現茶水已經是溫和的,並不燙手。
她下意識看向鎮長,卻見鎮長神情如常,眼神甚至不在他們兩個的身上。
她又將茶杯放到脣邊做了個抿杯口的動作,只一瞬便聞出了杯子裏的迷藥味兒。
正要提醒顧洲,顧洲已經將茶杯放到了脣邊。
只是,在即將喝下茶水之前,他突然神情一變,轉過身去觀察外面的情形。
須臾,仰頭飲盡了杯中的茶水,把茶杯放回了托盤裏。
葉子清心下一突,此時卻不能說什麼,只在鎮長去觀察顧洲的時候,偷偷將茶水倒在了地上。
將茶杯放回托盤上,她摸了摸藏在腰間的銀針,已經盤算好等會兒要用什麼力度去扎顧洲讓他保持清醒了。
鎮長笑呵呵道:“顧將軍,我看大家都有些睏倦,不妨讓所有人都喝點茶水提提神。”
顧洲點點頭。
不多時,幾個隨從打扮的人便端着大茶壺進了屋。
茶香味瞬間鋪滿房間。
但在葉子清的鼻子裏,卻是迷藥味兒漫天。
她在鎮長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扯了扯顧洲的衣袖,他低頭溫柔一笑:“別怕。”
葉子清眸中劃過思索之色,沒再說話。
待到所有人都喝完了茶水,第一個喝茶的戰士突然身形晃了晃,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眨眼間,留在這處院子裏的所有戰士全都倒了下去。
房間裏只剩下了葉子清和顧洲這兩個徵北軍戰士。
顧洲抓住葉子清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警惕的看着鎮長:“你就是那個間細?”
鎮長褪去了慈眉善目的表情,哈哈大笑:“沒錯,是我!”
他目光驚奇地打量着顧洲:“早就聽聞顧小將軍數次死裏逃生,是天生的銅皮鐵骨,且天賦異稟,就連千日散都沒能毒死你,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我這虎烈散可是連老虎都能輕易藥翻的,你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又看向葉子清,同樣很驚訝:“還有你,居然也沒事?”
葉子清一臉無辜。
她壓根兒沒喝,怎麼可能會暈倒?
只是,顧洲太過於讓人意外。
她還以爲他也是偷偷倒掉了迷藥,聽到鎮長的話,她才意識到他爲何敢真的喝下那杯迷藥。
這人竟是已經練就出百毒不親的體質了嗎?
不對,也不是百毒不親,畢竟他體內還有千日散。
只是對毒藥的耐性提高了。
至於她……
她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根銀針,表情誠摯:“抱歉,我是個大夫,意識到茶水有問題的時候,我便給自己排毒了。”
鎮長錯愕:“你是大夫?”
旋即不屑:“看樣子,你的醫術不怎麼樣。”
若真是什麼醫術高超的大夫,接過茶杯的瞬間便可能察覺出了茶水裏的異常。
葉子清懶得爭辯,只道:“身爲朝焰國的子民,你爲何要這麼做?”
當今惠帝愛民如此,勤儉持政,打擊貪官污吏,實行了許多惠民的政策。
在他的治理下,除去邊境地區的百姓外的絕大部分能都安居樂業。
鎮長冷笑:“爲何要這麼做?”
“當然是因爲,我恨!”
聽到手下報告其他幾個院子的徵北軍也都被藥倒了,他心神放鬆,好心地爲葉子清解了惑。
此人名爲周伯謙,外祖一家曾經是京中的官員,卻因爲外祖父捲入了一場科考舞弊案而全家流放來了北境。
原本他該有一個很好的未來,但就是因爲皇帝老兒的一道詔令,他娘從官家小姐淪爲了青樓女子,後來被他爹帶回了家。
青樓女子身份低踐,與曾經的官家小姐天差地別,儘管他爹孃真心相愛,卻也抵抗不住世俗的眼光和流言蜚語。
他娘就在流言蜚語之中一日比一日憔悴,生下他後不久就香消玉殞了。
而他,也因爲娼技之子的身份而備受詬病,在府中的日子很不好過。
哪怕他家在本地也算名門望族,他的童年和青年時期也過得鬱鬱寡歡。
直到後來,家中的兩個嫡出兄長,全都死了。
嫡母在從宗室之子中過繼一個,與將庶子記到名下之間,選擇了將庶子記到名下。
而他就是那個“幸運兒”,他的日子纔好過起來。
![]() |
![]() |
可他無法忘記母親的死,無法忘記兒時過的那些苦日子。
他恨整個周家,恨皇帝老兒,恨整個朝焰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