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叔見姐姐淚眼婆娑,倒勾得衆人神傷,忙笑着勸解道:
“好了好了,十六年了,難得親人團聚,哭什麼,趕緊讓人引他們去梳洗歇息,一會設宴暢談便是。”
趙北辰周颯等人含笑抱拳行禮,幾位男將去前院客房。
周颯牛嫂和桃花則跟着林霄月去了後院。
一番梳洗後,內外院設了男女席,各自落座,開懷暢飲。
宴席之後,趙北辰將林二叔,林霄巖等人留下,說了林都督對明年局勢的判斷,以及帶林家家眷逃離京城的計劃。
“據探子密報,東南郡王有謀反之意,今年大旱,到年底就會各地動亂,最遲明年春天,東南郡王會攻入京城,清君側,奪皇位。”
“到時林家親眷要麼死於非命,要麼被東南郡王抓着做人質威脅西南,所以都督議定,咱們趁着此次林大小姐發嫁,撤離京城。
西南三府多山地,宣州山脈崎嶇,是天然屏障,到時我們圈地自足,不參與不支持任何一方,只坐山觀虎鬥便是。”
林二叔有些猶豫,林姑母卻擊掌叫道:“好,我帶雲兒與你們走!”
薛淑雲是她獨養女兒,女因母弱,在薛家被幾個堂姐排擠,祖父母和她父親也不看重。
連幾個姨娘生的弟弟妹妹,都比她日子過得好。
林姑母心痛女兒,只恨自己雖是西南大將軍之女,在京城猶如虎落平陽,連女兒都護不住!
她不知多少次做夢,重回少女時代,在西南放馬打獵的自在時光。
如今能帶着女兒回去,如何不願意!恨不得第二日便出發纔好。
林二叔娶了原吏部郎中家的女兒,倒是賢淑溫柔,這十幾年給予他陪伴與安慰,可謂伉儷情深。
又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雖日子不如在西南暢快,倒也其樂融融。
要舉家逃離京城,他擔心夫人丟不下岳母,孩子們不習慣西南的生活。
“二弟,你別猶豫了,留在京城,最終難免是個死,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
林二叔長嘆一口氣道,“可能帶着你弟媳婦她孃家人一起走?”
林二夫人父親姓唐,當年官至吏部郎中,可惜英年早逝,留下她母親和一個弟弟。
弟弟資質不算出類拔萃,科舉十餘年,到二十四歲才勉強二甲掛尾。
後來帶着妻子幼女去了江州徐山縣做縣令。
如今京中唐家只有林二夫人老母親。
姑母知道弟媳婦家中情形,毫不猶豫點頭道:
“那有何難?讓他們收拾了先走便是。”
如此林二叔才點頭,知道自己不同意也不行,事關大局,他只能聽令行事。
夜間林二夫人聽聞要舉家難逃,一時怔忡。
她弟弟弟媳一家在江州,倒是去西南必經途中。
夫君又許了她帶着老母親一起南下,沒有理由反對。
第二日,林二夫人便帶着家中老嬤嬤收拾起箱籠物品來。
三日後謝家宴請,周颯和桃花扮作林霄月的貼身丫鬟,跟着一起去了謝府內院。
誰料卻遇到了謝家三公子,便是林霄月那未婚夫君,鬧出一場風波來。
林霄月畢竟是西南侯嫡女,尚未嫁入謝家,倒也沒有人薄待她。
謝夫人還拉着她的手,親熱地寒暄了幾句。
“倒沒想到,是這麼個水晶琉璃般的人兒,我們家小三兒有福了!”
她笑銀銀地從手上撥拉下來一只玉鐲,套在霄月手上。
衆人也都附和,讚譽之詞不要錢似地潑來,林霄月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推辭。
卻被謝夫人握住了手,笑道:“過不了多久就是我們家的人了,不必跟長輩客氣。”
笑容裏帶着一絲冷,林霄月低眉垂眼應了聲是,她這才鬆了手,請衆位入座。
宴席剛過一半,一個丫鬟過來斟酒,不小心手一抖,把酒水灑到了霄月身上。
丫鬟撲通跪地求饒,謝夫人冷眼掃她一眼,輕聲斥道:
“沒用的東西,上不得檯面!還不下去領罰!”
丫鬟被拖了出去,謝夫人讓身邊嬤嬤領着霄月去更衣,早有兩個丫鬟笑銀銀地上來。
“哪用勞動嬤嬤,我們陪着林小姐去便是了。”
這兩個雅涵衣着不俗,一看就是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
林霄月沒有抗議,起身跟着她們出了門。
周颯和桃花原本站在後面,眼觀鼻鼻觀心,此時也跟着林霄月一起往後花園走。
且被兩個大丫鬟攔住了。
“姐姐們也辛苦了,就在這亭子裏喝杯茶歇歇吧,我二人陪着小姐去換了衣衫就來。”
林霄月想着在這內宅後院裏,她又是未過門的兒媳婦,能有啥事?
再說也犯不着爲這點事情與謝夫人身邊大丫鬟磨牙,便點點頭,對周颯說:
“我去去就來,你們也歇着吧。”
周颯無聲點頭,與桃花進了長廊拐角的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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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了謝家便一直站着,確實有些腿痠。
好容易能歇會兒,都坐下來捶腿。
林霄月跟着兩丫鬟穿廊過橋,到了一個花廳外,丫鬟們屈膝一禮道:
“林姑娘請進去吧,裏面準備好了衣衫,奴婢外邊候着便是。”
林霄月疑惑,只是衣衫酒漬就在胸口,實在不雅,不換不行,便舉步進了花廳。
進去倒是靜謐無人,靠窗軟榻上一套衣衫疊放得整整齊齊。
林霄月擡手正要解開衣釦,卻聽得一聲嗤笑。
她回身,屏風後走出一個身穿粉藍錦袍,頭戴白玉冠,腰繫墨玉帶的公子。
公子看上去倒是俊秀儒雅,只是眼神上下掃視着林霄月,帶着幾分不敬與褻玩之意。
他身後跟着兩個貌美婢女,也挑釁地瞪着林霄月。
其中一個酸溜溜地道:“公子,未來少奶奶可是絕色美人呢,你不會有了新人忘舊人吧……”
這謝三公子回身,在那美人臉上摸了一把笑道:
“怎麼會,你們是我的心尖尖,任她什麼美人,也越不過你們去!”
說着上前,走近林霄月,仔細打量一番,才鼻孔裏哼一聲道:
“還好,沒給我塞個野蠻女子醜八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