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漸至,天氣也漸漸熱起來。
不知是否快大婚,這幾日韋映璇總有些心神不寧。
她夜裏做夢,竟夢見小時同姐姐一起下莊子,去野外河邊遊玩時場景。
姐姐性子靜,她則頑皮,趁姐姐坐在石塊上,從身後撩起一捧水襲擊姐姐後腦勺。
不料姐姐卻忽然歪倒身體,尖叫一聲墜入湍急河水中。
警醒後,她心裏隱隱恐慌。
這幾日二叔也極忙碌,總是一大早便出去,下衙常不見人影。
她趿拉鞋出了臥房,見二叔書房亮了燈,便走了過去。
本要推開門與二叔說說話。
忽聽裏頭對話。
“此人簡直罪大惡極,但一切全因宋拓而起!”
“若非宋拓,映雪便不會受盡凌辱而死,也不會叫那外來靈魂佔據身子做盡壞事。”
“後日便是映璇大婚,依我之見,此事暫且瞞着她,莫壞她好心情,此人我先繼續叫手下扣在城郊。”
韋映璇面色凝重地推開門。
“二叔二嬸。”
韋禛許容齡皆驚。
一瞧她鐵青臉色,便知曉她什麼都聽見了。
韋映璇握門框的骨節隱隱發白,“人何時帶回來的?可帶韋忠良去認了?”
韋謙只好道:“帶去認了,前日便已去了,他面上與他兄弟吳大壯僅僅兩三分相似,與韋忠良卻是九成相似,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便知必定有問題,當日便讓韋忠良去與他細細辨別,人也審了,他全部交代。”
“映雪當年之事……複雜程度你恐怕難以想象。”
韋映璇激動走上前,“她到底受了何種迫害死的?當年又爲何去北疆?”
韋禛皺了眉頭,“今日已經很晚了,你後日天不亮便要出嫁,此事過幾日再說,二叔不想在此時壞你好心情。”
“我想立刻知曉。”
“若不弄明白姐姐當年爲何出事,那個幽魂又是何時佔據姐姐身子,我心裏便一直帶着遺憾。”
“你們可知,我方纔夢見姐姐了,也許是冥冥中姐姐託夢訴委屈,二叔,我不想帶着遺憾出嫁。”
韋禛嘆息,“好吧,我將審問出的告訴你。”
“當年宋拓確實是在一次酒後把持不住,潛入你姐姐房中行了畜生不如之事。
你姐姐毫無抵抗之力,事後,傷心失落,又恨又怒。
她恪守禮法,是最保守女子。
出了此等大事,自是不敢對任何人講。
宋拓次日方知曉酒後釀了大錯,他不斷叫丫環傳話,請求你姐姐原諒。
你姐姐卻不肯見他。
他只好每日遞信,夜裏又偷偷潛入。
你姐姐卻下定決心,叫丫環堵了門窗。
如此過了幾日,宋拓那個王八蛋。竟跑去外頭借酒消愁,喝至酣處,竟將此事當做苦惱與他好友忠孝伯之子道來。
豈料那日二人醉話都叫酒樓小二聽去,那小二與這吳小健乃同鄉,轉頭便當做奇聞異事告知吳小健。
吳小健曾遠遠見過映雪幾次,知曉映雪美貌善良,他便惡向膽邊生。
那些日子恰遇上城外流民聚集,你姐姐去城外分粥做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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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吳小健瞅準機會,將你姐姐叫到無人處當面勒索。
你姐姐向來恪守禮數,被宋拓親犯已讓她痛不欲生,如今又叫外人知曉,威脅她要將此事宣揚出去。
她不得不隨吳小健去郊外商談,她並不知曉吳小健覬覦她美貌,暗暗滋生惡意。
他將你姐姐打昏,擄至他在郊外宅子裏,將你姐姐捆起關在地窖,每日行親犯之事。
如此過了六個月之久。
你姐姐那時肚子都已大了。
終於有一日,她趁着吳小健不在時,設法從地窖中逃了。
那時她肚子已顯懷,走在街頭自然羞憤難當,生怕人認出她是韋學士之女。
她悄悄靠近韋府,竟聽說韋大小姐已經在幾個月前掉入河中淹死。
喪事都已辦了多時。
而她二妹代替她嫁入了南亭侯府。
她絕望透了,若此時大着肚子回去,她父親一定會將她逐出家門。
可她又能去何處?
據那吳小健說,你姐姐逃走後,他再也未見過。
我與你二嬸推測,你姐姐是在逃出當日便跳河自盡了。
她被北上的船只打撈起來,昏迷多時,再醒來,身體已經被那個借屍還魂的輕浮女子佔了。
她想必是想起了曾經你姐姐被吳小健關押時,與他兄長吳大壯的書信往來。
吳大壯一直在北地做後勤兵,每年與吳小健有三四次書信往來。
彼時那吳小健知曉你姐姐逃出後,便已嚇得連夜離開京郊,躲起來再不敢真名示人。
那抹幽魂想必還未回想起你姐姐的身世,只記得那吳小健有兄弟在北疆。
她剛來陌生地,無人依靠,便藉由那北上船只一路去了北疆。”
二嬸道:“這些並非我與你二叔揣摩出來的,真相便是如此,你姐姐墜河,撈起她那只船,你二叔派人四處查,才查清了始末。
再結合吳小健的口供,以及那佔了你姐姐身子之人後來的動向,我和你二叔一步步推出全部經過。”
“你姐姐腹中子,便是這吳小健的。因而這韋忠良會與吳小健有九成相似。”
韋映璇怔怔聽着二嬸的話,淚水漸漸盈滿眼眶。
她自小與父母兄長不親,與姐姐親密相伴。
姐姐走後,她的心像被剜走了一半,上輩子那個外來靈魂頂了姐姐的身子突然出現,她驚喜極了,掏心掏肺對“姐姐”。
直到她又重生,從姐姐“溺死”到現在幾十年了。
從“身體”角度說,姐姐還活着,但姐姐在她的記憶裏卻越來越模糊。
姐姐給她的一直是溫暖和包容。
那個靈魂佔據姐姐身體後,她再未體驗過。
她心裏沉痛着,二叔二嬸也一樣。
姐姐逃出吳小健身邊的日子是四月初八,她也極可能是在那一日心灰意冷,跳下河自盡。
很巧,次日便是四月初八。
二叔告了假,他們三人出城,在韋映璇手裏一處莊子上尋了一塊鳥語花香的幽靜地,爲她真正的姐姐立了座衣冠冢。
燒香,祭祀,訴說思念之情。
做完這些,韋映璇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徹底解開了姐姐之死的背後的謎團。
若有一日,外來靈魂身死在吳王封地,她會想辦法將姐姐骨灰帶回京城。
姐姐不在了,姐姐卻還活在她心裏。
她一直在二叔府上逗留到下午,快傍晚纔回韋家。
初九一早王將軍府便要來韋家接親,她要從孃家上轎子。
半夜時分,韋映璇便已在婆子丫頭伺候下洗漱裝扮。
劉氏進進出出忙碌,她穿的喜慶,羨慕地望着她:“二小姐,您今日真漂亮。”
韋映璇仍在當初未出閣時的閨房。
穿一身大紅喜服坐在銅鏡前,袖口是並蒂蓮圖案——是董昭送來的喜服,這些日子他未閒着,喜服每一處圖案都是他親筆畫下。
她笑容溫婉,“姨娘近日十分辛苦,我母親臥牀,凡事多虧您操持了。”
她母親只在拜堂時露臉,韋府大小籌備都是劉氏在操勞,眼周比上回見時多了幾道褶子。
劉氏哪裏敢受她客氣話,驚得站起來,擺擺手,“是妾應該的,二小姐您太客氣。”
她們說了不大會兒話,外頭吉時禮炮響了。
韋映璇心裏一咯噔。
到此時,她方切實體會到緊張,切實知曉自己馬上要成爲董夫人。
屋門被推開,丫鬟婆子一擁而進,將厚重紅毯拉進屋裏。
接親儀仗如紅霞漫天。
喜娘攙扶她。
她即將要離開,戴上蓋頭前,最後回身望了眼銅鏡。
鏡子裏,年輕女子玲瓏身形芙蓉面,比起八年前,褪去天真圓潤面容,五官更深邃,目光裏是從容和堅毅。
蓋頭落下瞬間,聽聞外頭馬蹄聲,紛亂中有人道新郎已到。
韋映璇心裏忽而涌起一股熱潮,眼眶不禁溼潤。
原來她兩世輾轉,從湖心塔到今日鳳冠霞帔,不過是爲了等候外頭那個騎馬而來那人,踏着他們錯失的過往前來接她。
她邁出門,步子愈發堅定,一如當年去往湖心塔那般果敢。
她還記得那日她打開他案上題冊,在細碎晨光中留下解題式子。
幾年後,她屈服於命運隨波逐流。
今日的她,使盡渾身解數破而立,她勇敢邁向當初錯過之人。
———《正文完》
寶寶們:正文寫到這裏就結束了,想了又想,婚後生活就不再贅敘了,這本書不是感情流,一直以來對男主着墨不多,描寫過少所以很難寫出人物深度,強加情節不如利索結尾,給男女主婚後生活留白,大家自行想象他們的婚後幸福重重。
謝謝大家一路以來留言打賞的支持鼓勵,這書我很多次想放棄,但看到後臺天天穩定一千多個追更時都強迫自己咬牙堅持下來。
也感謝每天堅持點“催更”的寶寶,我每天在後臺反覆刷到你們的網名,有些寶寶已經陪伴我好幾個月,成爲我碼字的習慣,今天卻要暫時道別,非常不捨,傷感ing。
好啦,篇幅有限,就和大家嘮到這裏了,作者休整一段日子會繼續開書的,歡迎大家過陣子來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