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很不對勁

發佈時間: 2025-09-27 12:27:27
A+ A- 關燈 聽書

他一路狂奔到吏部衙門裏。

未到下衙時間,吏部各個署衙正熱火朝天地忙碌着。

有小吏於院內穿梭,呈送文書往各個署內。

時而從外頭進來幾個行色匆匆的辦事官員,直奔文牒處遞交所屬衙門當月的考覈評估卷。

東邊最大的一間衙署便是尚書所在的衙署,裏頭又分了八處機要處,進進出出忙碌的官員多,卻都保持着安靜。

此刻大門正大敞着,宋拓往裏望了望,未瞧見尚書,卻能看見幾個機要錄事在裏頭忙碌走動的身影。

一個小吏捧着蓋了戳的公文從裏走出,宋拓一眼就認出那便是新鮮出爐的任職令。

任職令一出尚書署,自有其他署衙接手,很快被套上信封送往各處,小小的信封內,便裝着一位官員未來的仕途之路。

無人大聲喧譁,他所見一切皆井然有序。

無論來人官職高低,一腳踏進吏部便需按嚴格的流程步驟進行,嚴謹安靜的氛圍叫人不自覺心生敬畏。

宋拓在院子裏杵了好半天,竟都未有人搭理他半句。

他本是帶着一腔怒火而來,急着想見尚書當面陳情一番他爲國報效的抱負,想請他再三思量,收回先前對自己的任命。

可當他面朝着東邊尚書的衙署時,鼓起的勇氣卻消失殆盡,無論如何也挪不動腳了,嗓子就像被泥沙堵住似的發不出聲。

吏部,朝廷重地,權柄赫赫,若今日的他在此地喧譁鬧事,等待他的也許是被轟出去,也許是被嚴懲。

要麼便忍氣吞聲,若想討說法,便要承擔後果。

他想到身後還有侯府,還有祖母,眸光便沉了下去,轉身離開了吏部衙門。

從吏部離開,他也未回府,而是去了酒樓借酒消愁。

整整一下午,他坐在桌前喝着悶酒,眼神卻漸漸冰冷陰沉。

一切好似是從他丁憂回府開始的,侯府就像中邪一般頻頻出事。

先是映雪被逐出府,接着祖母數次犯病身子骨江河日落,峯兒也犯了錯被族裏除名,他自己差事旁落,如今竟落個宮廷泥瓦匠的新職。

不過是月餘時間,他從一個行事灑脫,敢做敢爲的大丈夫,變成事事束手束腳的懦夫。

他既接不回他的女人,也護不住他的兒子,新差事給了他巨大的恥辱他卻無可奈何,且他家宅不寧,韋昌那頭還逼着他寫罪己書。

他一杯接一杯酒罐下肚,思索爲何他會陷入如此境地?處處碰壁,處處受掣肘,未有一日是順心的!

快日落時,他才拖着疲憊的腳步回侯府。

一進大門,門房上的婆子就跑來催說:“侯爺,您可算回來了,老夫人一早就讓艾媽媽到處找您,一下午艾媽媽過來問了幾趟,您趕緊去棲遲院,老夫人許是有要緊事找您。”

“知道了。”

宋拓眼都未擡,死氣沉沉地應着,擡步往內院走去。

走到棲遲院門口的拱門,他裹足不前。

差事既定,見了祖母他是說還是不說?

祖母一直盼着侯府興旺,前些日子他也答應了祖母定要好生去周旋差事,若祖母知道他的新差事是園林署這等邊緣衙門,定會受不了刺激。

上回府醫說了,若祖母一旦倒下,便比上回還要嚴重,一切便成了他之過。

倒不如讓母親去和祖母說,朝廷任命非他能左右,祖母得知後若有個好歹也是母親行事不穩妥造成的,與他無關!

如此想着,他便面無表情地進了棲遲院。

他自問曾經心懷坦蕩,行事光明磊落,可從今日起他卻是再也不想磊落行事了,凡事要先爲自己做計較!

他自己若都不爲自己着想,誰還會爲他着想?

祖母垂垂老矣,指望他母親嗎!母親莫說幫襯他,只會害的他境況舉步維艱,每況愈下。

今日若非母親叫了韋昌來,他何至於被韋家要挾!上次若非母親替他做主,他也不會被迫寫下那封罪己書,他心頭實恨,恨不能斷絕了關係,卻囿於孝道,只能將那股恨意埋在心頭。

他去上房見老夫人,差事一事他閉口不提,只跟老夫人說是已經在託人打點此事了。

老夫人總覺得今日孫子臉上神情不對,問了幾次,他卻直說無事。

她還有旁的話要囑託,便也未顧上深究。

“你看映璇如今行事,可有把祖母放在眼裏?她到底是你的正妻,你若連你的妻子都馴服不了,何談振興侯府?既然韋大姑娘都出了府,你爲何不搬回翠雍居?”

“你上回雖然把她哄了回來,可我瞧她卻根本未打算幫着你去韋二那遊說,說白了,她心裏對你還有怨氣!”

“別看她整日表現的毫不在乎,只要她是個婦道人家,就不可能不渴望家裏爺們兒的關懷,你都把人哄回來了,就別再日日晾着她,你好生哄着她,叫她日日美滋滋的,侯府的局面就會大不一樣,她就不會再存了私心。”

宋拓沉默地聽着,也不吭聲。

直到老夫人說出一句,“你們成婚七載,都未有自己的孩兒,旁人不知,祖母卻是心知肚明,你根本未碰她!你如此晾着他,怎叫她對侯府死心塌地?”

宋拓猛站起來,嘴角動了動,卻是說了告辭的話,“祖母,您好生休息,孫兒今日在外爲了差事應酬,吃了不少酒,渾身難受的緊,有些支撐不住了,先回去歇會兒。”

老夫人本來準備了一大籮筐的話,但看他確實神情不佳,只能無奈地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等宋拓走了,她叫來艾媽媽,“你可打聽了?今日侯府發生何事了?”

艾媽媽一臉正經嚴肅地搖頭,“問了,未聽說有事,您且放寬心,侯府一切都好。”

老夫人鬆了口氣,“那就好。”

她垂着眼皮子,疑慮重重地道:“拓兒今日好似一下子沉默寡言起來,想必是經歷了這些事,終於褪去浮躁,變得穩重了。沉穩些是好事,可我總感覺他十分陰鬱,哪裏不對勁,他以前心裏一向不藏話,我隨口問問便說了,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也與我商量,今日卻是一言不發,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您放心吧,侯爺小事上不計較,實則心裏有譜的。”艾媽媽道:“爲今之計,還是您的身子骨最重要。”

老夫人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十分不安,“拓兒眼下的樣子很不對勁,很不好,我說不上哪裏不好,還是得早些催促他從斑斕院搬出去,兩口子成日面和心不和,韋二的人脈何時才能用上……等他差事定了我才能心安。”

艾媽媽道:“您也不能勸說的太明顯了,先前您和侯爺都把希望寄託在峯哥兒身上,時時處處都想着他,現在瞧着峯哥兒不那麼聽話又轉頭催着大奶奶和侯爺生養一個,大奶奶又不是傻子,總得先讓侯爺捂捂大奶奶的心。”

“也是。”老夫人煩惱地說:“映璇就是太精明瞭,表面功夫根本打動不了她,太着急倒顯得做事不講究,還是得徐徐圖之。”

艾媽媽心頭腹誹,你做事啥時候講究過。

要不是老夫人生了婦科上的毛病,心頭惱怒之下怨怪了峯哥兒,恐怕這時候還想着給峯哥兒鋪路呢,說白了老夫人就是最自私自利的人。

她成日說多麼喜愛峯哥兒,卻也只是把他當成個能振興侯府的繼承人,根本沒從心裏真的疼愛過這個孩子,要真疼愛到骨子裏也不會輕易就怨惱了他。

浮動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