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映璇點頭:“王夫人待客熱情,也十分健談。”
“只是偶爾打問幾句侯府家事,期間又說到子嗣問題,叫我拙於應對,其餘時間都很好,聊到許多管家經驗,叫我很受用。”
遠哥兒在,她便未細說。
董媽媽笑容一凝,端了水盆過來給她淨手,一邊道:“按說王夫人也不可能好奇這些事,大將軍府地位擺着,不至於打探咱們這個,估計是熱心腸作祟。”
韋映璇點點頭,“想必是如此了。她應該也對我印象十分不錯,今日走時,還約定了下回中秋後再聚。”
“您能得王夫人青睞,那可是好事兒。”董媽媽很是跟着高興,“大將軍是大曆中流砥柱,王夫人便是在太后跟前都能說得上話,您從前還是交際的太少了,該多和京裏這些夫人小姐打交道,處得好,今後都是您的人脈。”
韋映璇笑了笑,未反駁董媽媽的絮叨。
兩世相處,她早已把董媽媽當成親近的長輩。
但她自己卻拎的清,青睞談不上,南亭侯府和王將軍府本無交情,王大將軍與宋拓在朝中地位雲泥之別,兩府地位、資源都不對等,王夫人本不必費神與她打交道。
是因爲巧算子。
可她卻只能把這份感激放在心中。
還謝禮太俗氣,他未必稀罕。還人情麼,總是不大合適的。
她是成了親的婦道人家,巧算子大概未婚,他們之間無法光明正大走動往來,她今日甚至都不敢對王夫人多提他什麼,總怕傳出去萬一起了風言風語影響他。
好在,表達謝意有許多方式,以後總有機會。
她不再糾結了,淨了手給遠哥兒佈菜,邊說:“算算也過去月餘,巧公子應當已從咱們東郊宅子裏離去了,他該是不便着人遞話,走之前應該留了信……董媽媽,你下午讓梔茉走一趟,若有信件就取回來。”
“是,老奴一會兒和梔茉說。”
韋映璇說到了王夫人,王家飯桌上,王夫人此刻也正對王老夫人提起她。
她實事求是,盛讚了韋映璇一番。
“花容月貌,模樣身姿都是女子裏拔尖的,規矩禮數也都好,談吐氣質更是絕佳。”
“她心性也好,十分沉得住氣,很像是經歷過挫折磨練過的,才二十歲,不容易。”
“任我如何下鉤子,不該說的話她是一句不多說,十分克制謹慎,今日一見,便知曉確實是南亭侯配不上她了。”
宋拓被太后責罰一事當日便傳遍朝野,都知曉宋拓是因爲在太后跟前頂撞其母,被太后以不孝治罪,罰他三十大板並派去養濟院當差。
這是大多數人得到的消息,不夠詳盡也並非事件全貌。
而那些耳目聰敏的人家,通常在宮裏有眼線,有傳話的探子,甚至有人能夠直達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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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便能知曉旁人不知曉的、十分細緻的前因後果。
王家便是其中一員。王夫人給韋映璇遞帖子那日便得了消息。
她有意關注了韋映璇和侯府,便細緻瞭解了此事,知曉當日皇帝與太后是如何打擂臺的,便連宋拓最後毫無出息地跪在地上承認他假借老夫人之名趕他母親去莊子上的經過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王老夫人面色紅潤,和顏悅色,像一尊彌勒佛,飯也喫的細嚼慢嚥,表情未因兒媳的話有什麼波動,情緒十分穩定。
飯喫的香噴噴,中間才點了頭說:“昭兒喜歡的,不會差。”
王夫人不是滋味地放下碗,“母親,我誇她歸誇她,卻不希望昭兒對她念念不忘,您怎不說說昭兒,他癡心一個有夫之婦有何用?萬一做出什麼離經叛道的事來,恐會……”
“不會有萬一。”王老夫人打斷她,“再給我夾一碟芹菜。”
王夫人:“……”
早已習慣婆母凡事不上臉,便是天大的事也穩如泰山。
王家餐桌上並不十分講究用餐禮儀,用餐輕鬆融洽,老夫人也未磋磨兒媳,一直以來王夫人都與婆母一起坐着喫飯。
她揮退丫環,親自給婆母佈菜,站起身拿了婆母的小碟,添了芹菜。
就聽老夫人慢悠悠說:“你是關心則亂,昭兒知曉分寸的,七年都忍得,如今會忍不得?”
王老夫人圓臉,滿頭銀髮,說話時雙眸溫和沉定。
她老人家自有一套她獨特的智慧與經驗,即使面對家族中最頑皮的子孫,她也從不疾言厲色,總是眉目溫和,細心教導。
王夫人道:“母親,道理兒媳知道,卻怕他剋制不住,您也知道他那個固執的性子。”
又緩了語氣說:“今日見了韋映璇,我倒是稍稍鬆了口氣,她是個明理有分寸的,我本是看在昭兒的份上招待她,想着隨意聊幾句,卻未想到竟聊得越來越投機,她是個通透的,言談間也讓人如沐春風。可惜,可惜已嫁做人婦,否則與昭兒倒是很相配。”
“莫再唏噓了,他與那南亭侯夫人……不見得未有轉圜餘地,若無餘地便去創造餘地,誰叫他鐘情人家?昭兒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如何行事你不必處處干涉,只要他不違背禮法,不利己害人,便都隨他去。誰未年輕過?你莫像貴妃似的整日逼他。”
“兒媳哪裏有您心大,他心儀的是有夫之婦,只要一想到此,覺都睡不踏實……”
王夫人剛說到此。
她的兒子王辰軒從外大步跨進來,她立刻閉了嘴。
王辰軒卻難掩臉上震驚之色,見了禮問:“母親,您方纔說的我都聽見了,兄長竟喜歡上一個夫人?”
“你……”王夫人氣惱:“你這個皮猴,進屋來也不知道吱個聲,這些不該你過問的事你少來打聽!”
王辰軒眉毛一聳一聳,五官亂飛,搞怪起來,“行行,母親大人,是兒子的錯,兒子下回行至門前,先‘呔’地大吼幾聲,先讓母親警足了醒,兒子再一撩衣袍,鏗鏗鏘鏘大動靜地邁步進來。”
他是個十分機靈活潑的孩子,自小便十分好動,整日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喜愛之物也是常常變換,和董昭安靜念舊的性子南轅北轍。
好在,他家教嚴格,硬是規範了他的頑劣,功課很好,武藝也十分不錯。
便像此刻,也自認和母親開無傷大雅的玩笑,母親臉一黑,他立刻渾身緊繃站直了。
老夫人聽了孫子的怪話,慈愛地呵呵笑。
王夫人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蹙着眉,指着他“你你”了半天,黑着臉道:“你也是個十八的大小子,該知曉是非黑白,也該知曉爲你兄長着想,你昭哥性子軸,你既知曉了他做的不對,便該尋機會勸阻他,你們兄弟感情素來好,你便多在他耳旁絮叨絮叨,千萬莫讓他泥足深陷,知道嗎?”
“啊,這!母親……此事實在困難重重!”王辰軒愁眉苦臉,“兒子整日見都見不上兄長,恐怕無法替您分憂,要不您先讓兄長回府住?”
王夫人氣結:“腿長在他身上,他不願回來,我有何辦法!我記得他說眼下在東郊,明日阿忠回來取物時,你叫他帶着你一同去,認準了地方日後常去。”
王辰軒笑模樣答應了,“知道了母親,此事交給兒子,不過您還得有個心理準備,兄長若不聽,咱們便也只靜觀其變,保不齊事情另外又有轉機。”
他玄妙地一笑。
王夫人便知他定無好話,怒問:“什麼轉機?”
王辰軒大着膽子道:“說不準讓兄長見那位夫人幾面,兄長反而澆滅了一腔熱情,覺得不過爾爾。若不給見,他反倒會一直心心念念着。”
說完,火速遁去到老夫人身後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