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您不必如此……”
陳氏搖搖頭,“你比你自己想象中還要好!”
“你嫁到侯府,未過過一天舒心日子,整日被孽子欺辱,又要勞心勞力打理中饋,裏裏外外你都要操持,現在侯府出了大丑,我不頂事,成日只知道哭,又是靠你頂着,我是時候該叫你脫離苦海了。”
“你先前與我商量的事,你要儘早着手去辦,去見西府嬸孃吧。”
“映璇,我此時心情不美,格外惦念胡媽媽,你先回去吧,我要再去給她燒些紙,今日還是有許多體己話要與她說。”
陳氏讓人在胡媽媽生前居住的屋子立了牌位,這幾日成宿成宿在那屋裏與牌位自說自話。
她說着便撇下韋映璇走了,背影看起來清減了許多。
韋映璇嘆嘆氣,吩咐桃紅柳綠跟着去看護好陳氏。
她真的可以理解陳氏的悲傷。
上輩子她未能擁有朝夕陪伴近一輩子的親人,她厭惡父親,也與冷淡的母親不親厚,她的姐姐早早叫別人佔了身子。
她唯有遠哥兒,只相伴二十多年,便都叫她牽腸掛肚,死不瞑目。
更何況胡媽媽陪伴了陳氏四十年。
她走出上房,東邊閣樓斷斷續續傳來陳氏悲愴的哭聲,聽得人喘不過氣。
韋映璇快步離開了。
宋拓是在當天傍晚回府的。
渾身帶着過了夜的酒氣,到翠雍居裝模作樣問話。
“那幫老東西又說什麼了?”
韋映璇垂眸,神情頗嚴肅,“侯爺!族老是長輩,你莫造口孽了。”
“他們不配,我祖父還在世時他們是什麼嘴臉?現在卻來欺負我侯府勢微……”
韋映璇打斷他:“是侯爺行爲不端引起皇上責罰,是侯爺親手讓侯府四面楚歌,還牽連了全族。”
“夠了!”宋拓握緊了拳頭,強壓怒火道:“到底是爲何你心知肚明,你若不算計峯兒,事情也不會傳到陛下耳中。”
“我今日來是問族中事,不想與你翻舊賬爭執。”
他這幾日,白日裏勉強當差,晚上便去酒樓裏喝的醉生夢死,他刻意躲着侯府。
只要不回侯府,他便不會看見侯府落敗的樣子,不會看見垂頭喪氣的家僕,更不用面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直到昨日夜裏,韋映雪找到半醉半醒的他,告訴他胡媽媽的屍體被發現了,還在城裏引起了軒然大波。
他猛然一驚。
那日他未多想,順手將胡媽媽扔在了圍牆下的枯井中,事後他便意識到草率了。
他當日是太緊張,這胡媽媽也算是看着他從小長大,最後關頭一直瞪着眼睛盯着他,直到斷了氣,他心頭難免慌亂,早知應遠遠丟在山上掩埋了,神不知鬼不覺,叫誰也發現不了。
但事情已發生,多想無益。
一個僕人而已,翻不了天,韋映璇此人自私自利,哪裏會費功夫查一個老奴之死,官府更是不會花費太多人力物力調查,只會草草了事。
今日他回府時已經在外門上朝劉婆子打問過,知曉了官府未重視,只派了個九品小吏過來例行問詢登記,他心安了一半。
又問府裏可有什麼動靜,他母親是否因這老奴發瘋,得知韋映璇已經把胡媽媽安葬,陳氏也未大哭大鬧。
如此,他心裏頭徹底安定下來。
多年的老奴又如何,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奴才。
“我也不想與侯爺多廢話,董媽媽,送客。”韋映璇懶得與他廢話半句,起身走了。
宋拓回到斑斕院,立即將他的護衛叫進屋裏說話。
孫媽媽不遠不近地看,見其中一個護衛進去說話,外頭卻守着一個,且那人嚴陣以待,目光不停左右巡睃。
她悄悄去見韋映璇。
“大奶奶,老奴敢肯定,侯爺定有問題!”
“他先前也叫護衛進屋說話,也未見外頭守着的人如何警惕了,今日卻很不一樣,他們在裏頭說了半個多時辰話,裏頭那劉護衛出來後便出府了!”
韋映璇自然知曉宋拓有問題。
她道:“我知道了,最近你暫時不必過來稟報。胡媽媽是看着他長大之人,他說殺便殺,更何況旁人。”
頓了頓又道:“你於我有功,你若不想回去,我可以安排人明日便送你出府,尋處宅子你可以安心養老。”
孫媽媽縮縮脖子,毛骨悚然。
但還是說:“夫人,對老奴來說,最安全的不是出府養老,而是留在斑斕院。老奴先前在侯爺面前信誓旦旦,若他發覺老奴不見了定會起疑,如此反倒叫他記恨老奴,您不必管老奴了,您自己也注意安全。”
“大奶奶,有消息了。”
孫媽媽走後,齊媽媽進了屋。
“那趙氏果然去了最近的冀州府,先住進了客棧,次日便帶着金銀首飾等物去當鋪,還去錢莊兌了三千兩銀票。”
她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嬸夫人的人贖回來的,您看,可是跟夫人前些時候戴的那一塊一模一樣?”
韋映璇接過玉佩端詳。
是婆母的。
“那婦人很機敏,只當些尋常出處的,宮裏出來的一件沒當,是怕被人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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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映璇嘴脣抿得很緊,“難怪了,韋映雪的鋪面突然便開起來了,還僱了掌櫃和小二,她先前明明手頭窘迫。”
“是用了夫人的錢財。”齊媽媽嘆氣。
之前夫人一直讓她派人盯着韋映雪,知曉她當時請了木工去裝潢鋪面,結果因爲無力支付後續的工費提前請走了工匠。
但她卻在幾日內突然開了鋪面,聽去打聽的人說,那鋪面裏的裝飾和櫃檯桌椅,全都是用上好的紅木。
是大手筆購買了現成的傢什。
哪來的錢,現在是徹底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