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class=“tt-title“>第331章全體聽瓜
皇帝自是不會親自詳述經過。
是由一直在場的韋禛站出來對朝臣說明前因後果。
他講到了讓渡與傳世子位。
說到最後,則是總結。
“情況便是如此,南亭侯不願繼續承爵,是因先祖降怒,族人視他爲不祥之人,且對他成見極深,已不能容他,而他亦不想引起族人恐慌,因而進宮求旨,傳世子位給他的獨子。
然而不巧,此子竟在今日因意外夭折。
現宋氏族人也呈上摺子,並一封百人請願書,請求將南亭侯爵位讓渡給本支二房嫡孫宋遠。”
大殿裏微微沸騰,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裏竟都有些不解。
事關南亭侯爵位,到底是繼續承襲還是讓渡出去,原本秉明瞭皇上,由皇上裁奪便是。
不是大事,卻爲何好端端要衆臣集會商議?
有此念頭的朝臣忽然打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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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亭侯府勢微太久,常年無人問津。
落魄貴族做久了,難免有許多人都忘了,宋家是當年的十大功臣之一。
雖然宋氏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早已卸去風光,但宋氏先祖的功勳卻實打實印在大曆功勳簿上,何時何地說起開國功臣,都有他先祖的一席之地。
難怪皇帝不願決策。
若判不好,輕則引起輿論,叫人說朱家忘恩負義,苛待功臣直系嫡子嫡孫。
皇帝頷首:“情況便如韋愛卿所說,朕召集衆卿來便是爲此事。朕現將摺子和宋氏的請願書交由衆卿過目,是否讓渡爵位,交由衆卿決策。”
他示意徐公公將奏摺和請願書遞給大臣間傳閱。
足足有一炷香時間,太和殿安靜無聲。
只偶爾傳來大臣們翻閱奏摺的沙沙聲。
大臣們輪流看完一遍奏摺,各自心裏都在掂量該如何投票。
其中尤以謝御史和內閣謝俞這叔侄兩人表情最爲意味深長。
皇帝表面上不露半分聖意,推給大臣們投票,實則是打定了主意要叫南亭侯讓渡給同支族人。
這一點毋庸置疑。
謝御史前些日子已從太后那兒得知,貴妃侄兒早年竟差點娶了南亭侯夫人爲妻,是陰差陽錯才嫁了侯府。
而如今,他們之間雖不明確,但種種跡象表明兩人是死灰復燃。
這些都是宋拓在接觸吳王世子時親口所講,說他曾抓到韋映璇與貴妃之侄密會,未留證據是因王家協助,他武藝不敵反被算計。
而今日爵位之爭,說到底是侯夫人與侯爺之爭,是侯夫人生了二心,要轉移宋拓的爵位。
宋遠曾在侯夫人膝下成長,前些日子侯府鬧的沸沸揚揚的歸宗一事,歸得便是這宋遠。
就在皇帝剛下旨集會時,幾乎在同時,太后的口信也即刻傳到謝御史。
太后的意思,今日投票斷不可叫韋氏得逞,此人與貴妃侄子糾纏不清,必是貴妃黨。
“皇上!”謝御史出列,“老臣之見,此事投票甚爲不妥!”
他是三朝元老,已是風燭殘年,頭髮鬍子花白。
但他站姿卻並不敷衍,與年輕小輩一樣身姿筆挺,眸中流露出老者裏罕見的鋒銳。
叫人一看便知道他年輕時便是嚴厲之人,到老來也無半絲慈祥。
皇上一見謝御史就頭痛,僵僵一抽嘴角,“愛卿有何建議?”
謝御史繃着臉道:“爵位事關獎賞懲戒,是歷代皇帝治國之本,乃國之柱石,不可輕率,陛下怎可輕易交由衆臣商議?”
“陛下用投票之議,看似廣納建議,順應時勢,實則有動搖社稷根本之虞,望陛下明察。”
他還十分威嚴地告誡皇帝,“近來陛下已第二次實行票決,可見日後還打算如此,若輕易開票決之端,今後必有巧言令色之輩結黨營私……”
停頓在此處,特意看一眼韋禛,才繼續道:“……以銀錢賄賂選票,以虛言蠱惑人心。”
韋禛:“……”
謝御史話落,馬上有太后黨附和。
“陛下,謝御史所言極是,決票之議實乃以稚子操利刃,以盲者辨五色,萬不可行。”
“若唯票數是從,則阿諛奉承可登廟堂,尸位素餐者能掌樞機,長此以往,國事將淪爲兒戲!”
皇帝木着臉,“御史年紀大了,怎反而喜歡杞人憂天?朕向來勤勉,自登基來,事事皆與內閣一同決議,何時打算依賴票決了?今日之所以票決,是因此事無無律法可參考,朕未有決斷之依據,故而才交由衆卿投票決定。”
這次換謝俞出列,他態度比他叔父敬重了許多,卻仍持反對意見。
“陛下,此事本就不該投票。無關乎投票決議是否可行,而是此事脈絡簡單,不需投票決議便可解決。
讓渡之舉實乃荒唐,南亭侯年紀輕輕,雖獨子不巧夭折,卻未見得一兩年內不能生育子嗣。
可着南亭侯離京辦差一年半載,避開族人,待有了子嗣,傳世子位給子嗣之後再將子嗣接回京悉心撫養,如此方能完美解決,又何須讓渡給同族?莫不是其中有何陰謀?”
朝臣們臉色都變了變。
此事本就難以抉擇,現在聽了謝俞一番話,覺得他說的竟比謝御史一番話還有道理。
“謝次輔,您恐怕還不知,南亭侯早已絕嗣,外出辦差也生不出子嗣。”韋禛出列,面對頂頭上司也未見侷促。
謝俞冷笑,“南亭侯二十多歲血氣方剛,怎會絕嗣?外間傳聞向來不可信,韋中書,你飽覽羣書,當知曉眼見爲實耳聽爲虛的道理,怎可叫輿論裹挾,隨波逐流說些蠢話?”
韋禛還未應答,大殿東南角帷布後突然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
“陛下,臣婦乃南亭侯之母陳氏,臣婦有事要稟,事關臣婦之子南亭侯宋拓是否絕嗣。”
好傢伙,皇上竟然把南亭侯家眷請來了。
衆大臣全部挺直脊背,精神爲之一振。
皇帝不負衆望,馬上叫人請出陳氏:“陳氏,你即刻入殿內稟明情況!”
陳氏從帷布後走出,到殿中央,朝着皇帝撲通一跪。
“陛下,臣婦之子宋拓,其實早已絕嗣多年,他當年娶兒媳映璇入門那日即有不舉症狀!”
滿堂譁然。
南亭侯成婚七八年了吧?便是說,他不到二十歲即廢了?
皇帝目光幽幽的,“陳氏,你是他母親,又非他枕邊人,你如何得知他的隱疾。”
陳氏哭道:“他大婚當日便因不舉求助於臣婦,因臣婦兄長曾在北疆軍營裏多年,回京後也有三五交好戰友常年通信。
他便想請他舅舅託人在北域尋找良藥肉蓯蓉。也是因此,我婆母當年便過繼了同支嫡子宋遠來侯府。
他的隱疾,臣婦隱瞞多年,如今深感良心不安。興許祖宗降怒便是因此,先輩奮鬥得來的爵位,怎可傳給絕嗣之人?臣婦只怕死後無顏面對宋氏祖先,再不敢幫他隱瞞半點。”
她再度對皇帝磕頭:“臣婦求陛下降旨,允許宋氏小輩裏最出色的遠哥兒承襲爵位,以保祖宗榮耀後繼有人,將這份榮耀發揚光大。”
陳氏語氣真摯,語速恰當,且十分流利,感染了一衆在場朝臣。
滿殿朝臣都十分動容。
宋氏族人的請求,明明合情合理啊!
宋拓本身絕嗣,又被先祖降怒,族人哪裏還會認可。
“這……”謝俞臉一陣紅一陣白,無話可說。
親孃出來承認,這是坐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