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底氣

發佈時間: 2025-09-27 12:5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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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昭臉色在一瞬間凝滯。

是凝滯,而非憤怒。

韋映璇確定自己未看錯,他表情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整個人突然一下斷片。

片刻才恢復正常,疑惑問她:“你是說,宋拓見了周懷祿,知曉此事後,拿了此事去吳王世子處討賞。”

“是。”韋映璇道:“朱詢本已冷落他多日,在他與周懷祿接觸後次日,他卻又得了朱詢召見,且走時是領了吳王府管事給的銀票走的。”

她說出自己的推測,“他是得了周懷祿消息,卻非這幾日才知曉,而是老早便知曉,他與這老太監認得許多年。”

“我猜從前他一直捂着未說,一是怕被報復,他知曉自己人微言輕不值一提,而貴妃有皇帝盛寵,知曉不能以卵擊石。”

“二來貴妃起落於他無太大幹系,揭發貴妃對他也無利處,他犯不着擔了風險多管閒事。”

“但現在不同,他失了爵位,又四處舉債,好容易巴結上朱詢,卻又失了他信任,幾乎到了窮途末路時,他便挖空心思討好朱詢,是將此事當做籌碼向朱詢換了賞。”

“朱詢地位遠在他之上,又是野心勃勃藩王之子,他知曉此事對朱詢的價值。”

說到此,她突然一頓,臉色略微尷尬,垂眸道:“湖心島那次他疑心我,恨極了王大將軍府,當初他還未反應過來,這半年他想必已清楚了你與王家的關係……是以,若朱詢佈局揭穿貴妃,貴妃倒後牽連王將軍府、接着是你,他便也就間接報復了你我。”

她說了許多,董昭一直耐心聽,未急着表態。

“多謝告知。”他聲線平緩。

簡單幾個字,好似如此天大事,於他或貴妃來說卻構不成任何威脅。

他的淡定反叫韋映璇噎了一噎。

她一時無言以對,艱難組織語句,說道:“……我今日來見你,便是提早告知你這件事,你現在已知曉了,想必接下來該有合計,我便不多叨……”

“貴妃並非我姑母。”董昭突然張口。

韋映璇猝不及防睜大眼。

她極度震驚,未想到董昭竟無來由與她說這個!

她說不出任何話來,只下意識仔細看董昭,想捕捉他細微表情。

董昭面色卻平靜的出奇,不等她問便解釋道:“今上還是四皇子時,學業平庸、做事愚鈍、性子優柔寡斷,就連口齒也略結巴。”

韋映璇臉上爬滿震驚。

不是不想接話,是不敢接話!

她默默聽着。

董昭繼續道:“你該猜到了,是表象,他其實極聰慧,卻因母族出身低微,且很早就病死,因而他很小便懂得收斂鋒芒,未敢露半絲聰慧。”

“他庸庸碌碌,先帝便不在意他,更不願多關注他,他卻很早便在暗處悄然佈局。”

“貴妃與他相識甚早,當貴妃入乾清宮爲女官時,便成了皇帝安插在先帝跟前的眼線。”

“貴妃模樣妍麗,秀外慧中,很快引得先帝注意,令先帝着迷,今上卻……”

韋映璇聽得心驚。

董昭卻斷句在關鍵處。

她還想知曉後續,催問:“今上卻如何了?”

董昭卻不說了。

眼中含了很淡的笑意看她,“越是懸念叢生之事,越不可一氣講完,留些懸念,待日後有機會說與你聽。”

韋映璇意興闌珊,又暗暗覺得惱火。

又非她選擇要聽的,明明是他突然主動講出,怎又講一半吊人胃口?

董昭竟也有“壞幽默”,明知故問說:“你方纔可是在想,貴妃若非我姑母,與我又是何關係;她當初是在何處與今上結識,又爲何要幫四皇子做探子;他們之間有何淵源,難道今上爲了網羅心腹,特意設局施恩於貴妃……”

韋映璇:“……”

她心頭憤憤不平。

董昭一眼看破她心思,竟還挑破!

她板臉,一本正經道:“常人聽到此處都會生出好奇念頭,若您覺得不妥,便不該隨意講與人聽。”

董昭收斂笑意,“逗你的,並非不想對你說,是太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你確實要站在我書房裏聽麼?”

韋映璇這才發現兩人站位皆侷促。

董昭在窗邊靠書案邊站立,她則在房門處,後背幾乎貼着門。

因她來勢急,跨進書房便急着告知情報,便也無正經待客的樣子。

她再想董昭方纔講的半截往事,突然豁然開朗。

“這故事過程如何不重要,結局才重要。我雖未聽過程,卻知曉了結局,且看貴妃這些年與陛下恩愛,答案十分明晰了。”

話到此,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便是董昭底氣所在。

她笑着告辭:“今日實在唐突,事說完,我也該告辭了。”

董昭送她出書房。

門外端着茶盤站了好半晌的的阿忠傻眼。

“韋二小姐,您纔來一炷香不到便要走?”

韋映璇笑着解釋:“是我今日來的太唐突,若非有件要緊事和董夫子說,本不該貿然登門,眼下事說畢了,我也該告辭了。”

阿忠帶着滿臉的遺憾,“這宅子都是您的,既來了,不如四下走走?”

又說:“去歲院子裏的植株大多枯萎了,主子又種了一茬新花。”

韋映璇聽他如此說,將目光落在院子。

她忽然注意到花園一角,“你種了波斯菊?”

董昭低垂了眼眸,眼底一絲落寞被他悄然掩去。

她已忘了曾在信中對他提過波斯菊。

他點頭,笑說波斯菊很好,“它色彩斑斕,每逢開花總吸引許多蜜蜂蝴蝶前來採蜜,院子裏幾株果樹便可沾光授粉,秋季結出碩果。”

“此花看着嬌弱,卻十分堅韌。”韋映璇目光久久落在波斯菊細弱的莖葉上,“不必施肥照管便成活,即使主人出遠門去,許久無人照管它,只要每日曬曬太陽,偶爾來場雨,它便能安然無虞長滿一院子。”

“秋末後,種子落入土壤裏,第二年又是一片繁花。”

董昭隨她望向那片新綠,卻道:“波斯菊其實是一種憂傷的花,它由西域傳來,是波斯人離鄉時攜帶來的種子,他們將種子種植在新地用以思念故土,它象徵對過去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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