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謝非晚挑了根白玉簪子遞給青霖,
青霖仔細的替她插入髮髻,左右看了看,讚道:
“還是老玉耐看,光澤內斂,卻不失貴氣!”
謝非晚側頭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明眸皓齒,膚白瑩潤,全沒有前世形容枯槁,
“這是我出嫁時,謝家給的傳家寶,今日戴上去見父親,想來父親定會歡喜!”
謝非晚抿了抿嘴,狡黠如狐!
“哎呀,姑娘!”青霜着急,在屋內直跺腳:“昨夜侯爺說您不是謝府親生,奴婢還以爲是他狗急跳牆,污衊姑娘,可現在老爺親自前來,這事,難道是真的?”
“真的又如何?”青霖斜睨了一記,手上穩穩的替謝非晚穿戴:
“難道姑娘不是謝家女,你就不認她這個主子了?”
青霖話音未落,青霜一蹦三尺高:“你怎麼在姑娘面前如此誹謗於我?”
繼而語調一軟,眼巴巴瞅着謝非晚:“姑娘,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謝非晚啼笑皆非,青蔥玉指戳了下青霖的額頭:
“我可不敢留你,再過兩年,就把你嫁出去!”
聽着屋內笑鬧聲,王嬤嬤臉色扭曲,手中一張帕子絞得如麻繩,可就是不敢踏入房門一步!
翠紅的臉,經過一夜,依舊腫的老高!
等謝非晚在自己院裏用罷早膳,再到花廳的時候,
謝懷忠已經喝了一壺茶水,此時正想起身去更衣,
“父親,您怎麼來了?”謝非晚福了一禮,端端正正站在廳中,
“別叫我父親!”
謝懷忠一拍桌子,同坐上首的老夫人一抖,顯然是被嚇着了!
老夫人眼神狐疑:
不是說好先懷柔,等把嫁妝拿到手裏,再狠狠處置人的麼?
怎麼說變就變?
謝懷忠來時路上,是想着先哄哄這個假女兒,
謝非晚心眼實,定然是沈家逼迫的太急,才讓老實人發了脾氣,
自己巧言溫柔,哄上兩句,保證謝非晚乖乖聽話!
可一早上幾盞茶下去,腹中憋的難受,哪還來得及徐徐圖之?
謝非晚出嫁前,出嫁後,從不敢反駁他這個父親半字,
想來父親的威嚴擺出來,一樣管用!
可謝懷忠一句話剛出,就見謝非晚乖順的又是一福:
“是,謝大人!”
“你……”謝懷忠一堆話堵在喉嚨口,差點把自己噎厥過去!
“夫人,百善孝爲先,岳母仙去的早,岳父把你養大,實屬不易,你怎好如此?”
沈知禮一臉痛心疾首,斥責了謝非晚兩句,轉頭朝謝懷忠抱拳:
“全是小婿的錯,昨夜與非晚拌了幾句嘴,想必非晚還在惱恨,出言無狀,岳父莫怪她!”
“與夫婿拌嘴本就不該!”謝懷忠神情更加陰沉:
“從小教你的婦德,都忘了?”
常年上位者的氣勢傾壓而下,坐在下首的沈知禮埋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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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噤若寒蟬,恨不得縮到椅子底下!
謝非晚直視面前的中年男人,他臉頰消瘦,眼神銳利,似能穿透人心。
“俗話說,百孝順爲先,女兒順着父親,難道不對?”謝非晚坦然一笑:
“倒是侯爺行事魯莽,既是夫妻間拌幾句嘴的事,何苦讓父親天沒亮就走一遭?”
沈知禮張了張嘴,大掌在雙膝上狠狠揉搓了兩下,終又將視線投向上首。
謝懷忠尿意上涌,憋的雙腿微抖,手掌牢牢把着桌角,骨節泛白,
看在下方謝惜蘭眼裏,不由得得意一笑,
惹得父親如此生氣,謝非晚還能有好果子喫?
“廢話少說,今日就是告訴你,莫仗着謝家門楣,在夫家作威作福!”
“你不是謝家嫡女,是當年我外任上,和一商戶抱錯,蘭兒纔是我謝家千金,如今老天有眼,蘭兒也入了沈家,這是沈、謝兩家的緣分深厚!”
“你既是小小商戶女,就該守規蹈矩,蘭兒願爲平妻,是她心善,可你卻得寸進尺,企圖在聘禮上爲難,其心歹毒!”
“這是御賜的婚事,豈容你撒潑?今日爲父話擺在這裏,你安分守己,謝家還能護你一分,若是再胡攪蠻纏,謝家沒你這個人!”
說罷,謝懷忠起身,一甩衣袖,就要出門!
謝非晚忙上前扯住他衣袖:“父親把話說清楚,沒我這個人,是要與我斷親的意思麼?”
謝懷忠急着要走,無暇顧及謝非晚眼裏的光芒,只當便宜女兒被自己嚇住,重重點頭:
“就是這個意思!”
“那父親寫下斷親書吧!”
謝非晚似是崩潰,她雙眼晶瑩,嘴脣發抖,抓着謝懷忠的衣袖,死死不撒手!
這倒讓謝懷忠有一瞬不忍,雖說沒將謝非晚送還顧家,是他別有算計,
可十載養育,還是有些情份在的!
“父親,您別怪姐姐,姐姐她一輩子嬌養在閨閣,不似女兒曾經天南海北的跑,女兒扛得住委屈!”
謝惜蘭掩着眼角,語帶哽咽!
謝懷忠神情一震,是啊,親生女兒從小跟着顧家風餐露宿,
可顧家女兒卻是在謝家,享受着千金小姐的待遇!
想到此處,謝懷忠怒火騰起,死命一甩衣袖:
“你言語逼迫也無用!”
謝非晚倒退兩步,幸好被青霖扶住,她顫着聲:“父親若是不寫下斷親書,非晚不信自己不是謝家女!”
“姐姐何苦爲難父親?”謝惜蘭兩滴眼淚流下,顧不上擦拭,就來勸謝非晚:
“在父親心裏,你纔是那個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女兒啊!妹妹根本不及你半分!”
“拿筆紙來!”
人有三急,謝懷忠現在很急!
他顧不上細想,反正等謝惜蘭在沈家站穩腳跟,謝非晚也就沒了用處!
謝惜蘭眼裏閃過狂喜,下巴微擡,她的侍女立馬出門準備,
少頃,紙筆奉上,
謝懷忠刷刷幾筆,行雲流水,正文與落款,一氣呵成!
扔了筆,從腰間荷包取出私印,重重蓋下!
場中人人舒了一口氣,俱都一臉如願以償!
謝非晚匆匆看了兩眼,就在一旁落了款,
她沒有私印,一咬牙,咬破拇指,忍着鑽心的疼痛,蓋上一個鮮紅的指紋!
“以後好自爲之!”謝懷忠甩下這句話,夾着腿怪異的朝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