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瞎了眼,才娶了顧非晚,讓他母親受委屈,所以要將整個侯府補償給謝惜蘭!”
“他才三歲,要是沒人教,怎會說出這些話?”
“謝惜蘭看着是個好的,沒想到心思卻這般歹毒,還不如顧非晚呢!”
沈玉君喋喋不休,說的正起勁,不料前頭沈知禮突然剎住腳步,她一頭就撞了上去!
“哎喲!”沈玉君捂着鼻子:“哥哥,你這是要幹什麼?”
沈知禮臉色冰冷,望着沈玉君沒有絲毫溫度: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就是怕蘭兒進門,奪了你的管家權,這才惡言中傷!從前你也是各種編排顧非晚不好,怎麼?現下卻是記起人家的好來了?”
沈玉君尷尬了一瞬,隨後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蹦三尺高:
“我怕什麼?誰稀罕這個侯府?明日起,你就讓謝惜蘭管着吧!我還落個鬆快!”
說着,轉身就走!
沈知禮在原地想了會,才繼續朝祠堂走去,
離着老遠,他就聽見母親的謾罵和兒子的嚎哭,
沈知禮腰板頹然塌下,向前的腳步再也邁不開,
等他回過神,發覺自己又站在了侯府門口。
夜幕悄然降臨,長街上升起了各式燈籠,映得京城璀璨無比。
沈知禮漫無目的的遊蕩在街上,那個侯府,真心是不想回去!
想到在安平,謝惜蘭溫柔賢惠,將宅院打理的清爽溫馨,
每日他邁進府門,總有噓寒問暖,與一杯剛沏好的茶,一應日常用具,俱都妥妥貼貼!
孩子們也被教的聽話懂事,才三歲,就知道父親勞累一天,不能哭鬧惹父親心煩!
沈知禮望着萬家燈火,萌發了要趕緊把謝惜蘭娶進門的想法!
他去求皇帝,皇帝一定會准許的!
頂多不張揚,不鋪張,悄悄把喜事辦了,等出了國喪,再補辦宴席也是一樣!
想法萌芽,越發肆意生長!
沈知禮轉身,迫不及待的往回走,他要讓侯府做好準備,明日皇帝只要一點頭,他就一頂大轎把謝惜蘭擡進門!
“非晚,你看對面的樓上,那幾盞八角宮燈好看不?”
樓上有女子嬌笑聲,熟悉的名字傳入耳中,沈知禮忍不住停步擡頭望去。
沿街二樓的雅室,雕花窗戶大開,兩個女子斜倚在欄杆上,手裏執着杯盞,面色酡紅,
一個嬌俏懵懂,一個風情天成,
沈知禮的眼睛緊緊粘在其中一人身上,
這是那個清冷無趣的謝非晚嗎?
哦,不對!
她現在姓顧了!
沈知禮擦了擦眼,復又看去,
只見樓上的前夫人,一身華貴月光錦,鬢邊斜插一只垂枝海棠絞金絲的髮釵,鬆軟的髮髻搭在肩頭,懶懶靠在窗前,嘴角微挑,眉眼晶亮!
![]() |
![]() |
“是好看,這燈籠還是掛在別人家檐下才好看!”顧非晚話語軟糯,帶着不自覺的嬌懶!
她如今被顧家寵上了天,真真正正做了一回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大小姐,
女子有了足夠的底氣和安全感,神態舉止就會格外疏朗大氣,還夾着嬌憨。
加上喝了點酒,顧非晚再不見從前的小心謹慎,反而渾身上下有了些許任性的味道,
這味道卻是極吸引男子目光,樓下已有文人搖着扇子,銀唱了好幾首詩句!
陳娘子聽了很是歡喜,隨手扔下一兜銀子:“唸的好,有賞!”
文人蹙着眉頭,小聲嘀咕:“這……文章無價!”
但還是誠實的將荷包撿入袖袋,翹起的嘴角怎麼都壓不住!
沈知禮眼睛呆直,記憶中的顧非晚,總是正襟危坐,髮鬢板正,一舉一動,彷彿調教好的機器,從不出差錯!
沈知禮從前嫌棄的很,這般女子放在房中,美貌是有了,可總是少了書中所說的閨房趣味!
一個再美貌的妻子,若是呆板如木頭,多看幾眼,也會索然無趣!
可今日的顧非晚,嬌憨慵懶,只是擡手理一下雲鬢,就讓沈知禮一顆心小鹿般亂撞!
早知道,不該和離的!
沈知禮突然很是後悔,他不該聽謝惜蘭在枕頭邊抱怨,不該讓謝懷忠主持家事,作主與顧非晚和離!
只是一杯酒的事,侯府如今的酒窖裏,有喝不完的酒!
“滾開!”
突然一聲怒喝,一只碩大的馬鼻子湊了過來,在沈知禮身上使勁嗅了嗅,伸出長舌,把沈知禮的袖子捲進了嘴裏!
沈知禮乍然被擾,嚇的魂不附體!
等看清只是一匹馬時,頓時惱羞成怒,高舉拳頭打去!
“啪”!
一聲清脆的馬鞭炸在沈知禮耳邊,拳頭沒能砸到馬,反而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大街上!
衣袖在馬嘴裏嚼啊嚼,馬匹特有的腥味直鑽沈知禮鼻孔,薰得他腦仁一跳一跳!
“沈侯爺,我的馬可金貴的很,你這一拳頭打下去,我只能拉你去御前評評理了!”
馬上的少年神情桀驁,燦若星辰的眼眸裏,毫不掩飾的譏諷!
“寧大將軍?”沈知禮仰着頭,終於看清馬上少年,
瞬間想到寧維舟入城那日,也是在這個地方,與顧非晚搭了話!
沈知禮雖沒親眼看到,但光聽坊間傳聞,就讓他極度不爽!
“這裏是京城長街,百姓衆多,寧大將軍還是要管好自己的馬!若是衝撞了人,陛下縱使能繞過大將軍,可這馬卻是活不了的!”
沈知禮挺了挺胸膛,一副爲民出頭的模樣,
可惜在衣袖與大馬的拉扯下,顯得狼狽萬分!
寧維舟哈哈哈大笑,他側身朝身邊人問去:“樓一,你告訴他,這匹馬能不能活?”
樓一不似自家將軍般嬉笑,他古板的臉上毫無表情,說話的語調也沒有起伏:
“追風剛被馴服的時候,救過御駕親征的先帝,在屍山血海中將先帝駝了回來!”
沈知禮眼皮直跳,這匹臭烘烘的馬,居然和他祖父立有一樣的功勞!
“聽到沒?”寧維舟拉了拉繮繩,追風吐出衣袖,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濺了沈知禮一臉鼻涕!
不止如此,寧維舟繼續說道:“追風倘若是人,如今怕也能做個侯爺了!”
“哈哈哈!”
寧維舟笑的肆意飛揚,狹長的鳳眼瞥向沈知禮,鄙夷之色比長街上的燈火更加醒目!
酒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憋笑聲一片!
沈知禮一張清俊的臉,漲成了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