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大夫人拉着人就朝後走,不敢看寧維舟一眼!
等到近午,京城裏平素交好的人家都到了,
“威武侯攜夫人到!”
一聲唱名讓寧維舟回頭看向府門。
沈知禮和蕭疏雪一身素色衣服,遠遠看去,倒真是一對極相配的夫妻!
上完香,沈知禮視線左右掃了兩遍,蕭疏雪冷哼一聲:
“在找你那和離的前妻?這般上心,當日和離做什麼?”
沈知禮馬上收了視線,去牽蕭疏雪的手:“只是聽說寧家兩房不合,就想着看看他們禮儀上是否有疏漏。”
蕭疏雪撇開手:“靈堂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沈知禮手落了空,臉色一時有些尷尬,但又不能說重話,且後面的人還等着祭拜,只能和家屬說上幾句“節哀”之類的話後,就朝待客的地方走去。
“我侄兒可是吳國大將軍,怎麼能娶和離的女子?”
剛坐下,沈知禮耳朵就豎了起來,
女賓席那邊,有人高聲叫嚷,“和離”二字頓時讓他上了心。
“夫家不要的女子,就跟扔在街上的爛白菜一樣,我鎮國公府可不能撿這等子臭貨!”
“再說我嬸子過世,她就算再矜貴,也得在靈前守着,那也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
“如今我來了這好一會了,不說端茶遞水,卻連個面都沒見着,真是沒教養!”
“顧家有錢又怎樣?還不是一個商戶?我鎮國公府可是世代簪纓大家,豈是一介商人可高攀?”
“我是小舟姑媽,他不聽我的聽誰的?我這就去跟他說,我夫家還有個外甥女,長得那是如花似玉,配小舟那是正正好!”
婦人見衆人都圍着她,越說越帶勁,旁邊又有人攛掇:
“原來你和鎮國公府這般親近,那既是長輩,就該親自去訓誡一番,也好長長鎮國公府的威風!”
婦人有些猶豫,可旁人又說:“如今寧老夫人過世,我看寧大夫人都忙暈了頭,亦或不敢得罪那位,還是你這做姑媽的明事理,這喪禮還要辦幾天,若是讓貴客看了笑話,豈不是說鎮國公府連一個商戶女都怕上了?”
“難道你也不敢惹她?”
婦人雖然神情猶豫,但一聽這話,立馬嘴硬道:“我會怕她?我是夫家鎮國公府親眷,小舟的姑媽,夫家明媒正娶的當家夫人,我會怕她一個和離了的商戶女?”
“走,你們且看我如何教訓她!”
幾句慫恿下,一大羣人朝暖閣而去。
沈知禮聽見聲音遠去,有些坐立不安!
與相熟的人匆匆聊了幾句,藉口要去更衣,也出了門。
鎮國公府前院嘈雜,哭聲、哀樂交織,後院暖閣這裏卻是一片寧靜。
阿狸已經烤了好些番薯,她一人喫不下,就讓青霜、青霖兩人喫,兩人也喫不下,她就出去送人,
“番薯是好東西,很能喫飽肚子,他們怎能不喫?”阿狸回來的時候,衣角破了一塊,
青霖心細,拿了針線修補:“知道的是你去送番薯,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去打架了!”
阿狸撇撇嘴:“他們不喫,我自然要打到他們喫爲止!”
“……”
青霖一根針,差點扎到自己手指!
顧非晚知道阿狸的來歷,這個小姑娘似乎受過重傷,記不得從前的事情,脾氣就如同小娃娃般,既單純又執拗,卻極聽寧維舟的話,
寧維舟讓她以後護着顧非晚,阿狸就與顧非晚形影不離,哪怕睡覺,她不是在窗外樹上,就是掛在房樑上,
只有顧非晚身旁有寧維舟在,阿狸纔會自己跑出去玩耍。
不過安然和阿狸玩的很好,四歲的安然比十歲樣子的阿狸更像大人,
安然帶着阿狸認字,阿狸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能勉強坐住,只爲了認完字,安然會帶她一起去看寧維舟送的兩只小豹子。
小豹子從小離了母豹,靠羊奶養活,對人類倒是親暱的很,
阿狸極喜歡這兩只小豹子,有時候嘴裏不停呢喃:“我也有過兩只貓貓……”
但若是細問,阿狸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顧非晚問了幾次,看阿狸被問得煩惱,也就不再問了。
“喲,這地方倒是個好的,又暖和又安靜,房裏是哪位貴客?是公主娘娘還是親王侯爵?”
刻意的高叫,讓女性的聲線格外尖細!
顧非晚皺了皺眉頭,青霜疾步而出,站在廊下冷眼望着來人。
“哎呀,真是嚇死人了!”爲首的婦人將胸膛拍得砰砰響:“長成這副鬼樣子就算了,怎麼還敢出來露臉?”
身後人附和:“就是,好在現在是白日,要是晚上,真還以爲撞上了厲鬼!”
“女子容貌最爲要緊,毀了容貌就該躲在房裏,一輩子都不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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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嘴八舌,哪怕青霜心智堅強,也難免紅了眼眶!
鄧子月那一劍,在青霜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
雖然濟世堂配了上好的藥,疤痕已經褪去猙獰的紫紅,但痕跡仍在,孫大夫曾說過,要完全消去疤痕,怕是要個兩三載時光。
從前在顧府和大將軍府,從來沒人會盯着青霜的疤痕看,更別說拿出來議論,
此時被一羣打扮富貴的婦人盯着議論,青霜忍不住眼泛水花,
可青霜素來要強,強忍着淚水就要發問,一雙手搭在她肩上:“怎麼出去也不披件衣裳?凍着了怎麼好?”
青霜回頭去看,見顧非晚將一件襖子披在她肩頭,拍了拍她:“炭盆要滅了,阿狸不高興,你去哄哄她!”
本來能忍住的淚水,瞬間滑落!
不想讓人看出流淚,青霜低着頭“嗯”了一聲,鑽進了屋裏。
顧非晚這才擡頭看向廊下:“都是女子,爲何對一個姑娘惡言相向?”
爲首婦人鼻子出氣:“不過一個奴婢,說她幾句怎麼了?她嚇着了我們,隨手打殺都是小事!”
顧非晚眸色一冷:“夫人好大的口氣,我吳國律法,縱使賣身主家的奴婢,也不許隨意動私刑,更遑論打殺!”
“你就是顧非晚吧?”婦人下巴高擡,滿眼鄙夷:“一個棄婦,有什麼資格在我等面前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