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高氣傲,桀驁不馴的彭六子,這次心服口服。
他投胎的人家很好,江南書法彭家,那在書法界是人人如雷貫耳的家族,
可惜,他出生的時辰沒選好,要是早個七八十年,也許會成爲彭家一顆亮眼的明珠,
彭六子出生時,彭家還有些好名聲,全靠他那個撐着一口氣,不敢去見祖宗的祖父,
但彭六子的父親不爭氣,比普通的紈絝更加不着調,
彭家雖有名聲,但書香傳家,和別家比的不是財力,而是讀書人的風骨和氣度,
這兩樣,彭六子的父親是沒沾染上半分!
反而喫喝嫖賭抽倒是樣樣精通!
等到彭六子祖父一口氣上不來,活活氣死後,彭六子的父親更加變本加厲,
但彭家的氣運彷彿隨着最後一代書法大家的死去,也跟着煙消雲散,
沒過兩年,彭六子父親就慘死當街,兇手是誰都無從查找!
這對於彭六子來說,是一場大劫難,孤兒寡母,就算再努力,但家徒四壁,欠債無數,還有幾分活下去的希望?
這時顧燁辰拉了他一把,將他從火坑裏拉了上來,
這本是一場救贖,但命運喜歡和所有人開玩笑,
彭六子沒有繼承他父親的紈絝,卻有着彭家上幾代人的風骨,
但風骨在貧窮面前,往往會讓人變得擰巴!
顧家救濟彭六子的,更多的是銀子,他需要活下去,就不得不接受這份好意,
彭六子也曾立過誓,等他學有所成,一定將銀子加倍還給顧家,彭家的門楣一定會再度光耀起來!
可惜,這世上可以存在很多事,但一定沒有“一定”能成的事!
彭六子繼承了彭家先祖的風骨,卻沒有遺傳到他們的天賦!
這在書畫界,是一件要命的事!
所以彭六子越來越擰巴,他不是不思進取,可書法造詣就是平平無奇,
不管他多麼勤學苦練,總被人說是“書法匠”!
“書法家”和“書法匠”,一字之差,天差地別。
家中沒有兄弟可以幫襯,沒有友人可以交心,唯一的寡母還需要每日喫上昂貴的藥,
彭六子躲在書畫鋪子裏,活得憋屈又窩囊!
若沒有今日的徹底失去,彭六子還是會日日在鋪子裏,怨天尤人,滿腹牢騷,
所謂釜底抽薪,置死地而後生,說的就是今日的彭六子。
人一旦極度面臨死亡,從前想不通的許多事,都會豁然開朗。
彭六子現下覺得,自己安安分分在顧家做一個掌櫃,用自己的一技之長,經營好一間鋪子,守着老孃安穩度日,
等攢些錢財,再娶上一房媳婦,要是能生,就生兩個孩子,
萬一將來孩子有書法天賦,那就是血賺!
要是沒有,那也是歲月靜好。
人吶,從前計較的不管再多,在死亡面前,全都不值得一提!
心平氣也和的彭六子,恢復了一個讀書人的風華氣度,
雖然臥牀養病,但精氣神卻好了很多,脾氣性格也變得隨和起來。
彭母那日抱着錦盒,剛出現在大街上,就被人團團圍住!
等這些地痞聽說彭母要去盛晏華府上獻寶,這纔將信將疑將人帶去盛府。
盛晏華親自出迎,拿了錦盒關起門來看了半天,出來的時候紅光滿面,如同吃了仙丹,
手下人第一次見他如此和藹的和彭母說了兩句話,將人送出去時,更是給了兩錠銀子!
彭六子母子又搬回了自己的宅子,彭母起初還戰戰兢兢,生怕不知道哪時候,又有人破門而入,
但顧非晚寬慰道:“盛晏華得了至寶,短時間不會對你們動手,何況我會讓人看着你們的宅子,若是有個萬一,定能及時搭救。”
彭母想起那位冷面的車伕,心裏總算放下了些。
日子過得很快,顧非晚在江南不知不覺已經住了一月有餘,
六月的荷花開得正好,暑氣還沒上來,擺張躺椅在湖邊,陣陣湖風帶着花香,愜意之極。
黃麻子如今很是用心,江南的生意龐大,他從前就理得很好,如今被敲打過後,更加用了十二分的心,
加上還有青霖跟着,自然一點錯處都不肯有!
顧非晚的日子也清閒起來,她肚子越來越大,宋大夫說,她肚子裏是雙生子,生產的時候會格外辛苦。
但每逢看着肚子被兩個小傢伙踢出各種形狀,顧非晚就覺得爲了這兩個小調皮,辛苦些也無妨。
寧維舟每隔兩天,就會爬牆翻窗進來,彷彿採花賊一樣,纏着顧非晚膩歪上半宿,
顧非晚擰不過他,只得任他癡纏。
一片花瓣落在顧非晚臉上,打斷了她的回想。
“安然!”顧非晚睜開眼,眼前是安然放大的臉龐,
小女孩摸了摸顧非晚的臉:“母親想什麼呢?怎麼臉這麼紅?比這荷花還要紅!是熱着了麼?”
顧非晚臉色“噌”的一下更紅了!
心底暗罵某個不要臉的,讓她丟這個臉!
背後不能唸叨人,顧非晚剛罵完,就見青霜急匆匆跑來,滿臉憤怒:
“姑娘,那邊的人來稟報,說劉碧顏懷上了!”
顧非晚一陣恍惚:“你說什麼?”
“大將軍的妾室,劉碧顏懷了身孕,已經快兩個月了!”
朱嬤嬤從屋裏走出來,厲聲訓斥:“閉上你的嘴!胡亂聽了一耳朵,就來這裏嚼舌頭,滾下去!”
青霜不肯,湖邊宅院的人現在還在榴園門口,說是等着主母給個賞賜,好全了大將軍的顏面,她哪裏就胡亂傳話了?
朱嬤嬤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上青霜就朝屋裏走,進了屋,才壓低聲音罵道:
“整日裏毛毛躁躁,也不看看姑娘幾個月身孕了,要是有個什麼,你有幾條命來賠?”
青霜這才掩了口,後悔不迭,她只顧着氣憤,卻忘了姑娘已經懷胎七個多月,正是要萬分小心的時候,
“嬤嬤,那劉碧顏欺人太甚,非說自己懷了大將軍的孩子,要咱們姑娘給賞賜,說要是不給,那就是看不起大將軍,看不起盛家!”
“呸!”朱嬤嬤啐了一口:“她也配提大將軍?盛家是什麼了不得的人家?看不起他們又怎麼了?”
話雖這麼說,但朱嬤嬤還是翻了箱籠,找出一對銀鐲子:
“快些將人打發了,別讓姑娘看着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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