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奇瑞猛地轉身,等看清門口的人,他瞳孔緊縮,心臟彷彿被一只利爪拽住,惶恐漫上心頭!
“明池?你怎麼……”陸奇瑞想問的是,寧維舟派出去的人才走了一盞茶的時辰都不到,恐怕腳程再快,都纔出山門,怎麼陸明池就到了?
還是在這節骨眼上到了!
“父親,剛纔唐展說的是誰?”陸明池不接陸奇瑞的話茬,他話語不重,可眼裏滿是陰騭,渾身散發着凍死人的寒霜煞氣!
“什麼誰?你這副臉色擺給誰看?你這是在質問你父親?”陸奇瑞沉下臉,反手背在身後,臉現怒容。
陸明池在他跟前,從來都是唯唯諾諾,半句不敢頂撞的,陸奇瑞以爲,只要自己做出往日的威嚴樣子,陸明池總是會服軟的!
再說,如今陸家還是他說了算,就算陸明池知道了些什麼,也爲時已晚!
他藏起來的兒子已經大了,只要他再親自扶上馬護着走一程,就能接管陸家,將陸家繼續帶上更輝煌的前程!
一個膽小懦弱,只知道背後耍些小手段的陸明池,日後還要仰仗他那個弟弟過活,由不得他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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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明池不能問的,不知妾身能不能問一句?”一道氣息不足的聲音響起,陸夫人在侍女的攙扶下,從陸明池身後走了出來。
陸奇瑞有一瞬間的心慌,但瞧見陸夫人氣息孱弱的樣子,又定住了神:
“你去更衣怎麼這麼久?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也不看看都有誰在,就這麼輕浮失禮?”
陸夫人雙眼佈滿紅絲,臉上的妝容也似剛纔勻過,
“夫君,要不是有這麼多人在,妾身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說話了!”陸夫人越過陸奇瑞,徑直走到顧非晚身前,神情複雜的望着顧非晚,
阿狸戒備地擋在顧非晚跟前,如臨大敵!
“馨丫頭,你放心,我如今的身手就連一個孩子都打不過,是絕對不會傷到你未來小姑子的!”陸夫人明顯才情緒激盪過,此時卻能勉強開起了玩笑,
可這一句話,和剛纔陸奇瑞一樣,也是否了陸明池和阿狸有婚約的事!
她朝顧非晚彎腰行禮:“謝過夫人救命之恩!”
顧非晚起身扶住陸夫人的胳膊:“你身子還不好,就別多禮了,先坐下吧。”
陸夫人搖搖頭:“我的夫君,和我的兒子,兩兩相殘,可我卻扔了從前的功夫,在內宅高興的做我的賢妻良母美夢,如今夢醒了,我怎麼坐的住?”
她倚着侍女的身子,又挪到陸奇瑞面前,仔細打量着對面那張朝夕相處了幾十年的臉龐,
“都說我是姐妹中最有福氣的,嫁了好夫君,生了好兒子,明韜早亡,幸好還有明池在,原以爲我這輩最大的痛處,就是送走了明韜,誰知道老天卻連一絲親人溫情都不給我留!”
陸夫人兩行清淚順着臉頰蜿蜒而下:“當年你娶我時,陸家在西蜀算什麼?若不是你在我父親跟前跪求了月餘,我父親又怎會將我許配給你?你曾答應我父親,這輩子就算不能只有我一個女人,那也不能讓任何一個女子越過了我去,她們生下的子嗣,也絕不能越過我生的孩兒!我一直以爲你做得很好,可如今算下來,我生下明池不久,你第三個兒子也出世了!”
陸奇瑞眼裏烏雲翻騰,上前拽住陸夫人的胳膊:
“胡說些什麼?聽風就是雨的!一大把年紀了,還提當年那些事做什麼?”
陸夫人使勁甩開他的手,狠狠一抹眼淚:
“整個西蜀都說我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是那個老天都偏心眼的寵兒,佔盡了人間美事!可今日過後,怕人人都要笑話我是個瞎了眼的蠢貨,丈夫養了幾十年外室不說,連外室的兒子就要繼承整個陸家都毫無察覺!自己從小刻苦勤練的內家功夫,被你一碗碗藥灌着,如今連殺只雞都不能,那個孽種進陸家門時,想來就該是我暴斃之日!陸奇瑞,你好狠的心,一日夫妻白日恩,你就算嫌棄我們母子,可你怎麼能下得去手殺我們?虎毒不食子啊!”
陸奇瑞額頭青筋暴起,他心中最隱祕的事被猝不及防的抖落在人前,這對他而言,是最大的羞辱!
但凡到了他這個境界,無恥的事情可以做,但絕不可以被人說出來,特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廣衆之前!
“夫人,你這是發病發得腦子都糊塗了,你我一向恩愛情深,這些都是沒影的事,快些隨我回家,我定請了名醫爲你診治!”
陸奇瑞邊說,邊搶過陸夫人的手腕,強硬的捂在自己的小臂上:
“你這些時日一直稀裏糊塗的,看來還得換個方子纔行!”
“父親,你這是想把兒子扔下了麼?”陸明池一個橫跨,攔在了陸奇瑞身前:
“兒子被帶來問罪,你做父親的卻連問一聲都沒有,這就急着要走?”
陸奇瑞雙手拽着陸夫人,緊抿下垂的嘴角,隱隱透露着他的情緒:
“沒看見你母親發病了麼?你要是個孝順的,就該先緊着你母親的身體,自己有沒有做下錯事,你自己心裏有數,若沒有,你慌什麼?”
“讓開!”陸奇瑞厲聲喝道!
往常陸明池得了這樣語氣的訓斥,一定會低頭退下,但這次卻是又進一步,歪着頭繼續問道:
“兒子有沒有罪責,父親不是最清楚麼?再說,就算大將軍說兒子是清白的,父親就能饒了我們母子兩條命?”
“剛纔大夫給母親看過了,說她中毒已久,根基已毀,就算從現在起斷了藥,好好養着,怕也是沒多少日子的!”
“父親,母親的藥是你請了大夫,親手看着人熬了送去的,本來人人都稱道說你愛妻心切,可誰能想到,這裏面藏着的是你殺妻的罪孽!”
陸明池每說一句,就挪前一步,陸奇瑞不由得步步後退,退了五六步後,陸奇瑞終究再忍耐不住,揚手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