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寒眸光沉了沉,略微彎腰,歪過頭追逐着她的視線。
“誰說過我們只能說早安晚安啦?”他嗓音輕緩,好聲好氣地哄着人,
“我們在M國也有分公司,我出差時,還是可以見面啊。而且你是去上學,又不是被關禁閉,會有很多假期能回來看我,我也可以在不忙的時候去看你的。”
他試探地湊過去,親了一下她抿緊的脣角,故意說得輕鬆,甚至還有點自嘲的意思。
“兩年很快就會過去的,這個……我比較有經驗。”
許溪與他對視,心底的那幾根琴絃,似乎被人輕輕撥弄了一下。
清越乾淨的琴聲在胸腔中微微震動,讓沉寂的心湖都泛起一圈圈漣漪。
他等過她十年。
一股難以言狀的情緒忽然在胸口翻涌,沸騰,連帶着血液都變得滾燙。
“所以,你還要再等我兩年嗎?”她問。
傅斯寒脣角笑意微苦:“十年都等了,還怕多這兩年嗎?不過,這和以前那種遙遙無期又沒有結果的等待是不同的。哪怕再難熬,只要想到你是愛我的,一切等待就都有了意義。”
他又親了一下她軟嫩的脣:“而且,只要收了線,你這只漂亮的小風箏,終究會回到我懷中。”
許溪輕輕透了一口氣,心底的鬱結就這樣慢慢散開了,問他:“你就不怕到時候我帶個金髮碧眼的男人回來?”
傅斯寒一怔,居然頗爲認真地想了想,反問:“你想生個混血的孩子?”
許溪懊惱地踢了他一腳,“胡說八道。”
傅斯寒頓時笑了。
他向她靠近了些,密不可分地相貼,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將她困在自己的懷中。
“除了這點,我其他方面肯定不比他差。有我這麼高的參考標準在這兒擺着呢,我未婚妻眼光這麼好,怎麼可能看得上旁人?”
“自戀。”許溪嘀咕了一句,脣卻被他溫柔覆上。
傅斯寒動作輕柔地吻了她一會兒,才慢慢放開:“小溪,我捨不得你走,但更不想委屈你。所以,這次跟隨你自己的心做出選擇吧,不要爲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
一連幾天,兩個人誰都沒再提起出國的事。
那份報名表和材料,被許溪放在牀頭櫃的抽屜裏,沒再動。
他們照常一起上班,有時候還能一起下班。
但現在春運還沒結束,又面臨航班換季,無論客運貨運都忙得不行;
新一年公司又要有新的規劃和部署,傅斯寒這個掌舵人更是每天大小會議不斷,有時候一整天也閒不下來。
尤其許溪搬出總裁辦之後,兩人白天見面的時間也就更少了。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推進,正月十五這天,許溪剛到公司,就接到了傅敬森的電話。
“小溪啊,今天是元宵節,你和小寒下了班回來一起喫頓飯吧。”
自從初一早上一起喫過飯之後,他們兩個就沒再回去。
許溪本來打算昨晚問問傅斯寒要不要回老宅探望爺爺。
可她一整晚都沒機會和他聊天。
準確地說,是最近幾個晚上,兩人在家都沒什麼機會交談。
她每次想和他說點什麼,他總是用一個吻堵住她的嘴。
親着親着,便一發不可收拾。
以前他也喜歡纏着她,可這幾天,她卻能明顯感覺到他是想把兩個人在一起的有限時間佔得滿滿的。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們每次結束時都到了後半夜,她累得手腳發軟,連一個字都不想再說。
最後任由他抱着去清洗,可還沒等洗完,她就已經睡得昏沉。
許溪攥着手機,和電話那端的傅敬森說道:“好的爺爺,我們晚上回去看您。”
掛斷電話,她看向辦公桌上的相框,上面是她和傅斯寒的合照。
很隨意的一張照片,是過年期間在家裏拍的。
那天他穿着質地精良的深灰色真絲家居服,正靠在露臺欄杆上講着電話。
似乎提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他眉眼漾起一層愉悅,眸中滿是化不開的濃情蜜意,脣瓣輕輕開合,流利的英文悅耳低沉。
他隔着玻璃門看過來,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她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羊絨披肩搭在他肩頭。
他愣怔了一下,旋即笑了。
於是他單手拿着電話,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腰,低頭吻她。
直到電話那端傳來幾聲詢問,他才慢條斯理地放開了她,帶着散漫笑意的英文璦昧又蠱惑。
“Sheisverycute.Youwilldefinitelylikeher.”
掛斷電話,許溪才知道他是在給國外上學時的一位教授打電話。
剛纔談起了他的感情生活,他毫不隱瞞地告訴對方,他已經得到了心儀多年的女孩,而且還向她求婚了。
他想把心愛的姑娘帶給對方看,相信她一定和自己一樣喜歡她。
那個清晨,天特別的藍。
她栽種在露臺上的那盆金桔樹,不知爲何,居然還掛着橙黃的果實。
小巧可愛的幾顆金桔點綴在綠葉之中,莫名就讓整個空間多了些許生機。
她忽然很想記錄下這點點溫馨,於是拿出手機,拍下了她和傅斯寒的第一張自拍合照。
許溪拿過相框,指腹摩挲着照片中男人清俊的眉眼,愉悅的笑容,脣角輕輕抿起。
前不久她才知道,傅斯寒給她推薦的那所大學,是今年傅氏集團新增加的合作高校。
也是他以前的大學,他在那裏生活了六年。
那天和他講電話的教授,也是他碩士時的導師。
他打那通電話的目的,顯而易見。
原來在她毫不知情的時候,他就已經爲她鋪好了一片坦途。
許溪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麼滋味。
他理解她的心之所想,也在盡力實現她的心願,她應該高興的;
她終於有機會去見識更廣闊的天空,能夠站得更高、走得更遠,也應該開心的。
可她心裏就是有些難受。
就像收到了一大束鮮豔欲滴的玫瑰。
她愛極了,想要擁抱它們,可有一根忘了除掉的刺,就那樣準確無誤地戳中了她的心。
許溪緩緩地透了口氣,忽然想:是不是自己太矯情了?纔會在這個選擇的路口,徘徊惆悵。
她坐在那裏想了許久。
腦海中浮現出這段時間所有的記憶碎片,她從中挑挑選選,發現一切標記“開心”“快樂”的碎片,都和他有關。
她這才慢慢意識到:她並不是因爲他的擅自決斷而生氣。
她只是……捨不得和他分開。
–
傅斯寒剛結束了一場會議,走出會議室,發現周岑正眼神明亮地望着他。
這個向來從容穩重的年輕總助,今天看上去似乎格外開心,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住。
傅斯寒邊往前走,邊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談戀愛了?”
周岑立刻擺手:“沒有沒有。”
傅斯寒陰陽怪氣:“那幹嘛笑得一臉盪漾?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在相親網站上班,可以給自己隨便謀福利呢。”
周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也沒頂嘴。
傅斯寒繫上西裝鈕釦,邊走邊問:“3點是不是還有一場公司安全形勢分析會?”
周岑:“改到明天了。”
傅斯寒挑眉:“什麼時候改的,我怎麼不知道?”
“董事長說今晚要讓您回家喫團圓飯,剛纔特意打電話過來的。”
傅斯寒不以爲意:“有什麼可着急的,下班再過去也不耽誤喫飯。這老頭兒一天到晚不幹活,就知道添亂。”
周岑汗顏:傅正宇先生國內國外的來回跑,一天24小時恨不得拆成48小時過,可到了自家兒子嘴裏,居然成了一個幹喫飯不幹活的老頭兒……上哪兒說理去?
可他也沒辯駁,又說了句:“許經理說,想在回家之前和您去一個地方,車就在地庫等着呢。”
剛纔還因爲延遲會議頗有微詞,一副兢兢業業要爲公司奮鬥到死的年輕總裁,這會兒對待工作的態度卻突然轉變了。
傅斯寒橫了他一眼,立刻加快腳步往電梯口走:“不早說。”
周岑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地下車庫。
司機拉開後排車門,許溪已經坐在車裏等他。
“等很久了吧?”傅斯寒上車之後捏了捏她的臉,隨口問了句。
許溪擺弄了一下他的襯衫衣領,“我也剛下來一會兒。”
司機啓動車子,傅斯寒單手摟住她的腰,將人按進懷裏。
車窗外,大片夕陽灑進車中,將碎金般的光芒塗抹在女人如瀑般的長髮上,一派歲月靜好。
傅斯寒撫摸着她的長髮,看到車窗外不斷後退的高樓,問她:“要帶我去哪兒?”
許溪靠在他胸口上,答:“到了你就知道了。”
傅斯寒胸腔輕微震動,悶聲笑笑:“不會要把我賣掉吧?”
他撩起她耳鬢長髮,湊到她耳畔輕咬她的耳垂:“是不是因爲我最近‘喫’得太多了,養不起我啦?”
許溪知道他又在說葷話,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別胡說八道。”
他這才消停了些,無聲地笑了笑,把玩她頭髮的手指卻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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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的地方距離公司不遠,車子停下來,司機拉開後排車門。
傅斯寒邁出長腿下了車,又伸手拉着許溪下車。
環顧四周,他正想問這是什麼地方,目光卻停在了一棟外觀有些陳舊的白色辦公樓上面。
牌匾上的一排大字讓他呼吸都凝滯了兩秒,一時間怔怔不語。
……海城市明湖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
幾秒後,他驀地轉頭,卻看見許溪從包裏拿出兩個戶口本,遞給他。
傅斯寒一時間被她這番操作弄蒙了,半晌,才茫然不知所措地開口:
“你這是……要和我結婚?”
“嗯。”許溪仰頭望着他,眸光明亮又清澈,輕輕彎脣:
“傅先生,你欠我一個婚禮,兩年後記得補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