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聲驟然響起,打斷了許溪涌到嘴邊的迴應。
傅斯寒慢慢鬆開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明亮的光一瞬間傾瀉下來,許溪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不等她適應光源,剛纔脫掉的睡衣已經重新披在她的肩上。
傅斯寒站在她身後,修長手指捏着她的手腕提起來,幫她穿好睡衣,又極有耐心地爲她一顆一顆繫上鈕釦。
許溪臉頰滾燙,輕輕咬了咬脣,卻不敢擡眼看他。
剛纔脫衣服的時候,她一心只想着那見不得光的傷痕,完全忽略了裏面只穿了件內衣。
她是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態,豁出去了,根本什麼都不在乎。也只想快刀斬亂麻,求個痛快。
可沒想到事情會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後來又被他吻得頭昏腦漲,自然也沒想起來尷尬這個事兒。
直到此刻意識回籠,才感覺到羞愧難安。
傅斯寒繫好最後一顆鈕釦,擡眼看了一下垂着腦袋的小女人,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我去開門。”
他眼尾還泛着紅,神情卻已經恢復了正常。
只是因爲門鈴一聲聲催促着,目光多了幾分不耐煩。
也不知哪位這麼孜孜不倦。
傅斯寒拉開房門,到了嘴邊的抱怨卻嚥了下去,因爲他沒瞧見人。
視線下移,發現面前竟多了個有着圓滾滾腦袋的白色機器人。
電子顯示屏上出現小方塊組成的彎彎笑眼,聲音機械,帶着幾分童音:
“客人,您的快遞到咯!請查收!”
傅斯寒:“……”
他彎腰按下開門鍵,從裏面拿出一盒感冒沖劑。
機器人十分有禮貌地又說:“祝您做個好夢,晚安咯!”
說完嗡嗡轉身,呆頭呆腦地滑走了。
傅斯寒被打斷的心情居然神奇般的好了些。
轉身回了房間,許溪已經不在之前的位置了。
他環顧四周,發現洗手間房門緊閉,裏面卻悄無聲息。
走到桌子旁邊,看見許溪自帶了便攜燒水壺,伸手摸了摸壺身,溫度仍有些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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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拆開藥盒,從裏面拿出一袋沖劑,拿過和燒水壺配套的水杯,把小袋子裏面的沖劑全都倒了進去。
準備好一切之後,他坐在了沙發上等着。
房間裏很靜,沒有任何聲音,心也像是一併安靜下來。
腦海中回憶起許溪剛纔故作平靜卻難掩悲傷的模樣,難過還是鋪天蓋地的佔滿他的心。
她小心翼翼藏起來這麼多年的自卑,卻盡數展現在他面前。
她親手將驕傲打碎,將傷疤示人,該有多大的勇氣……
傅斯寒仰頭靠在沙發背上,脖頸線條拉長,喉結緩緩滑動了一下。
又等了一會兒,許溪卻一直沒有出來。
他有些不安,站起身走到浴室門前,輕輕敲了兩下玻璃門。
“小溪?”
片刻之後,門才從裏面打開,許溪眼圈紅紅的,聲音也帶着一點鼻音。
“洗臉來着。”
傅斯寒看着那雙通紅的眼睛,猜到她肯定偷偷哭過了,卻沒再追問。
“感冒了吧?”傅斯寒拉着她的手到了桌子旁邊,把燒水壺中的熱水倒進水杯裏。
深褐色的小顆粒頓時浮起,清亮的水也變得渾濁。
“機器人剛送的藥。”
他把水杯遞到許溪面前:“是不是來這面着涼的?”
“嗯,沒想過會這麼冷。”許溪接過水杯,雙手握着杯身,垂下眼睛,看起來又乖又惹人心疼。
“我還是第一次來冬城。”
傅斯寒垂眼看着她毛茸茸的發頂,擡手摸了摸,“辛苦了。”
許溪喝完藥,傅斯寒洗淨水杯,又給她倒了杯溫水。
“今天怎麼沒上班?請假了?”
許溪猜到“周岑”果然信守承諾,沒告訴他航站樓發生的事,也就含糊地應了一聲。
傅斯寒靠在桌子上,擡手將她拉進懷裏,感嘆:“我女朋友怎麼這麼好啊,特意請假來陪我。”
許溪卻爲自己“說謊”而臉紅,如果沒發生那些事,她恐怕也沒想到要過來。
臉頰貼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肌上,能聽到裏面傳來心臟跳動的聲響。
許溪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細窄的腰。
掌心下,腰上肌肉緊實,沒有一絲贅肉,手感極好,她忍不住悄悄摸了摸。
腦海中竟突然浮現出他扯掉浴袍時匆匆一瞥的畫面,感覺心裏又有些亂。
她之前被他拉着,硬是摸過那裏一回,可那時腦子裏太亂,整個人都懵懵的,連看都不敢看。
只是憑藉着觸感,在腦海中描畫它的輪廓和模樣。
但無論如何,都沒有視覺衝擊力那麼強大。
許溪的耳朵不知不覺的紅了。
正在這時,窗外忽然炸開一朵煙花。
她立刻收斂起亂七八糟的心神,轉頭向外面望去。
緊接着,又是一朵。
煙花的位置距離他們有些遠,也不是很絢爛。
但那一刻,她卻感覺幸福離得很近,心中亦是滿足。
“寶貝,新年快樂。”傅斯寒低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她貼在胸膛上,感覺到他胸腔微微震動,這句祝福居然是這樣真實。
“新年快樂,傅斯寒。”
傅斯寒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大手卻在她面頰上輕輕撫摸,捨不得離開。
“以後我們每年都一起過新年,好不好?”
許溪彎脣:“好。”
從第一朵煙花炸響開始,視野中不斷地出現煙花,讓人目不暇接。
雖然都是那種很普通的煙花,可許溪卻看得很認真。
印象中,她好像很多年沒有這樣認真地欣賞煙花了。
以往這個時候,除了必要的出差,她都要回到宋家,像尋常下人一樣,幫忙準備新年事宜。
宋老爺子在這天會宴請知己好友,幾家人湊在一起熱熱鬧鬧地過新年。
而她,只能和下人們坐在一起喫飯。
雖然每次結束之後,宋易安都會單獨帶她出去喫點好喫的,可她卻沒什麼胃口了。
晚上回宋家時,她也透過車窗看見過煙花,可她看到的卻是滿眼孤寂和落寞。
不像此刻,每一朵煙花,似乎都帶着愉悅與溫暖。
許溪目光明亮地望着窗外,瞳仁中倒映着煙花光影,卻不知抱着她的男人正認真凝視着她的雙眸。
等她意識到對方灼熱目光的時候,擡眼看去,卻見傅斯寒目光繾綣地向她邀請:
“等過年的時候,來我家吧。我帶你去放煙花。”
胸口像是滌盪起一陣暖意,似乎從那貧瘠荒蕪的過往中淌過,一時間讓內心充盈且滿足。
許溪臉埋在他胸口,低低軟軟地說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