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肖紅冷不丁被人抓住手臂,嚇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認出蘇黎就是住在VIP2病房的產婦。
昨晚在手術室裏發生的事情,早就在醫護人員之間傳開了。
整個陸氏醫院最頂尖的產科團隊,匆匆趕來搶救這個產婦。
婦產科主任劉東,更是一大早就被上面撤了職。
可見她的身份背景不一般。
要不是她昨晚剛動完手術,情況不穩定,不宜轉院,哪還會繼續留在仁康這家小醫院?
肖紅擔心蘇黎再發生什麼意外,趕緊攙扶住她。
“你怎麼出來了?術後第一天下牀活動,要注意循序漸進知道嗎?”
蘇黎沒有回答。
她滿腦子都是她們剛才說的“孩子沒有搶救回來”幾個字。
她的手指死死抓着肖紅的衣袖,抖着聲音問:“告訴我,我的孩子怎麼了?”
肖紅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於心不忍。
她也是當媽的人,知道什麼樣的打擊,對一個剛剛生產完的女人來說最致命。
肖紅避開蘇黎的視線,不願意回答。
“現在先別說這些,我送你回病房。”
“你不說,我就不回去。”
蘇黎站在原地不肯動。
她的身體明明虛弱得像是一陣風都能吹倒。
但是她的雙腳卻無比堅定地釘在地上,眼裏滿含乞求地看着肖紅。
“護士,我很想知道我的孩子到底怎麼了,求求你告訴我……”
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已經順着蘇黎的臉頰流了下來。
她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但就是不死心,想要求證。
看到她這副模樣,肖紅的心裏也不好受,嘆了口氣道:“就是你剛才聽到的那樣。孩子嗆入羊水導致肺部嚴重感染,再加上他又是早產兒,最終搶救無效……”
蘇黎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站在那裏,目光空洞無神,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一般。
肖紅正要開口安慰,就見她軟軟地朝着地面倒了過去。
另一邊。
傅靳言離開病房後,快步來到無人的樓梯間,撥通了陸司玄的電話。
“鑑定結果出來沒有?”
“哥,這才幾個小時,鑑定結果沒這麼快出來的,至少也要等到今天下午三四點。”陸司玄頓了頓又道,“是不是我嫂子醒了?”
傅靳言聞言,眸子沉冷如冰,眼底彷彿積蓄着洶涌的風暴,聲音卻聽不出情緒。
“一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掛完電話,傅靳言往病房那邊走去。
卻忽然看見蘇黎的身影。
她昨晚流了2000ml的血,全身的生機彷彿都一下子被抽空。
寬大的病號服穿在她的身上,顯得空蕩蕩的。
她佝僂着纖瘦的脊背,倚靠在牆壁上,正跟兩名護士說着什麼。
傅靳言忽然想到什麼,臉色驟然一變,快步朝着蘇黎走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見蘇黎的身體一歪,栽倒在了護士的懷裏。
“小薇快搭把手,趕緊把她送回病房!”
肖紅急聲叫自己的同事。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飛奔而來,從她的手中抱走了蘇黎。
肖紅愣了一下,擡頭便對上傅靳言冰冷如刀鋒的眼神,心裏陡然升起一陣恐慌。
不管怎樣,產婦是被自己的話刺激到,才暈倒的。
如果對方的家屬追究起來,自己恐怕會吃不了兜着走。
傅靳言冷冷道:“還不快去叫醫生!”
“好,我馬上去。”
肖紅慌忙轉身跑去叫醫生。
蘇黎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
傅靳言正坐在病牀前處理一些緊急文件。
見她睜開雙眼,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起身過來查看她的情況。
然後,他倒了一杯溫水,插上吸管送到她的面前。
低沉地嗓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醫生說你可以喝水了,先喝點水。”
蘇黎沒有看眼前的吸管,漆黑的雙眼失去往日的神采,空洞地看着傅靳言。
“它是男孩,還是女孩?”
因為太久沒說過話,蘇黎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
傅靳言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看着蘇黎蒼白如紙的臉,幽深的眼底劃過一抹痛意,緩緩開口:“男孩。”
蘇黎又問:“多重,多高,幾點出生的?”
傅靳言用力握緊水杯,指關節微微泛白,回答道:“晚上八點二十三分出生,體重2140克,身高45釐米。”
那麼小的一個人兒,就跟她的小臂差不多長。
他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還沒有吃過一口奶,也沒有被媽媽抱過一下。
就又匆匆地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冷不冷?餓不餓?疼不疼?
蘇黎捏緊手指,淚水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傅靳言抽了幾張紙巾,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低沉的嗓音有些暗啞:“坐月子不能哭,對眼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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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一下子揮開了他的手,噙着淚水的雙眼盯着他的臉,聲音l冷漠到極點。
“傅靳言,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傅靳言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蘇黎嘶啞的聲音,猶如一把刀刺進他的心臟。
“你為什麼不早一點來?”
如果他早一點接電話,早一點趕來醫院,她也就不會等到羊水快要流盡才剖腹產。
早一點剖腹產,那個孩子,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那麼嚴重的感染了。
就算是感染了,也能立即被轉移到更好的醫院接受救治。
“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蘇黎躺在手術檯上,眼睜睜地看着孩子被抱走的時候。
瀕臨死亡的時候。
她真的很恨他。
他既然盡不到做父親的責任,為什麼要逼她將孩子帶到這個世上?
傅靳言漆黑的眼底滿是痛意,喉嚨彷彿被高溫灼燒過,喉頭滾動了幾下,卻說不出半個字。
蘇黎閉上雙眼:“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病房裏,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許久許久,蘇黎聽到男人離開的腳步聲。
她費力地翻了個身,將身體蜷縮起來。
習慣性地將右手覆蓋到自己的腹部。
只不過,那裏不再是高高隆起,而是平平的,空空的,再也沒有小生命在裏面調皮的動來動去。
“蘇小姐。”
門口突然從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