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辭舟,你以前說送我出國的話,還算數嗎?”
傅辭舟聽到蘇黎說出這句話,心裏又是一陣刺痛。
她之前一直想要跟他撇清關係,不願意接受他的安排。
現在,她卻主動提出想要出國。
是害怕傅家的人抓着她不放,讓她繼續生孩子嗎?
傅辭舟骨節分明的手指越加用力地抓着蘇黎的肩膀,目光晦澀地看着她道:“算數,永遠都算數。”
“阿黎,國外的一切,我早就安排好了。你先安心養好身體,等你出了月子,我就送你過去。”
得到他的承諾,蘇黎蒼白無血色的脣邊勾起一抹很淡的弧度:“好,謝謝你。”
透過窗戶,看到蘇黎臉上那抹淺淡的笑容,傅靳言將手指捏得更緊,英俊的面容如同覆蓋着一層寒冰。
周身散發出的冷厲氣息,讓守在不遠處的那兩名保鏢連大氣都不敢出。
三少可是被他們放進去的,二少會不會怪罪他們?
二人提心吊膽地等着。
卻發現傅靳言在病房門外站了片刻後,突然轉身離開。
病房裏,傅辭舟無意間擡頭,正好看見傅靳言一晃而過的冷峻面容。
傅辭舟幽深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戾氣。
他鬆開蘇黎的肩膀,幫她掖了掖被角,眉眼溫柔地開口:“阿黎,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好。”蘇黎看着傅辭舟挺拔的身影走出病房。
夜色濃重。
傅靳言邁着修長的雙腿走出醫院,來到車子跟前。
剛準備打開車門,忽然感應到什麼,身體快速往旁邊一閃,一記重拳猛地朝着他剛才站立的位置揮來。
是傅辭舟。
傅靳言一把抓住傅辭舟的手臂,聲音冰冷:“傅辭舟,你在發什麼瘋?”
傅辭舟的眸子被怒火染紅,陰沉沉地盯着傅靳言,彷彿從牢籠裏脫困的猛獸。
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阻止我靠近蘇黎,結果,你就是這樣保護她的?你讓她差點死在了手術臺上,你還讓她失去了孩子,她才二十三歲,她憑什麼受這種罪?”
話音落下,停車場裏靜得可怕。
彷彿連濃稠的夜色都凝滯了一般,將人緊緊包裹其中,窒息感撲面而來。
傅靳言突然一把揪住傅辭舟的領口,將他拖到自己的面前。
一向清冷淡漠的表情龜裂開來,漆黑的眼底彷彿翻涌着滾燙的岩漿,一字一頓開口。
“與其在這裏質問我,不如回去好好問問主宅裏的那一位,為何要如此殘忍!”
兄弟二人相處這麼多年,傅辭舟還是頭一回看見傅靳言動這麼大的怒。
傅辭舟的瞳孔驟然一縮:“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傅靳言丟開他的領口,整個人又恢復成往日冷靜自持的模樣,冷聲開口。
“你以為這是一場意外?這都是她為了你這個最偏愛的小兒子,所作的謀劃。”
這番直白的話,猶如一把利刃,攪碎了他們兄弟之間的表面和諧。
也將傅辭舟刺得體無完膚。
所以,歸根結底,潘錦如是因為他,才會對蘇黎痛下殺手。
傅辭舟的眼底浮現出痛苦之色:“你以為,我願意要這份偏愛?”
潘錦如的偏愛,讓他感覺到窒息。
從他有記憶開始,潘錦如就全方位地掌控着他的生活。
他什麼都要聽她的。
沒有一點自由。
小時候,他很羨慕兩個哥哥。
因為他們不用像他一樣,被逼着學這學那,被逼着做討厭的事情。
也不會一天二十四小時被潘錦如監控。
傅靳言神情冷漠,沒有半分同情:“你是既得利益者,當然這樣說。你還記得,A市那場大地震嗎?”
那年,傅念琛和傅靳言七歲,傅辭舟五歲。
傅博遠藉着出差的機會,順便帶妻兒到A市遊玩,卻不幸遇到了七級大地震。
地震發生的時候,傅博遠在外面跟人談生意躲過一劫。
而潘錦如母子四人,剛好在震後垮塌最嚴重的那家酒店裏面。
大樓的突然晃動,讓酒店裏的人們驚慌失措,大家一股腦地往外涌。
潘錦如也在第一時間衝到傅辭舟的身邊,一把抱起他就往門外跑去。
“媽媽,等等我們!”
傅靳言永遠都不會忘記,他衝着潘錦如的背影大喊時,她頭都沒有回一下,抱着傅辭舟就衝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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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晃動得越來越厲害,牆壁上出現細小的裂縫。
隨着地面劇烈的晃動,那些裂縫也越來越大。
就像可怕的黑洞,要吞噬掉房間裏的一切。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突然墜落下來,砸在傅靳言的面前。
外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恐懼猶如潮水將他淹沒。
“去衛生間!”
這時一只小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手。
兄弟兩人躲到了衛生間的牆角。
後來,轟隆一聲巨響,整座酒店坍塌了一大半。
他們被掩埋在廢墟下三天三夜。
三天的時間,足夠讓兩個七歲的孩子明白一個事實——他們的母親,並沒有那麼愛他們。
當他們被搜救隊的人挖出來時,腦子渾渾噩噩已經快要失去意識,這時潘錦如撲過來抱着他們嚎啕大哭。
傅靳言依稀聽到周圍的人議論,說潘錦如不顧搜救隊的阻攔,徒手在廢墟上挖着一塊一塊的碎石。
她挖得雙手鮮血淋漓,都不肯停歇,最後累得暈倒在了廢墟上。
多可笑,她丟下他們的時候,頭也不回。
卻又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表演着慈母之愛。
聽到傅靳言提及A市那場地震,傅辭舟的臉色倏地一下變了。
他當然記得。
當時地震來勢洶洶,潘錦如抱着他擠在逃命的人羣裏面,剛剛逃出酒店,酒店的大樓就突然間坍塌了。
因為母親在逃命時丟下了兩個哥哥,父親還跟她大吵了一架。
傅辭舟恍然記起,自己二哥以前,其實也很愛笑的。
好像就是從那次地震過後,他就變成了這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離她太近,否則會給她招來殺身之禍。”
傅靳言說完這句話,轉身坐上了汽車。
傅辭舟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傅靳言驅車離開,眸光一片森冷。
他一直以為,只要他小心藏起對蘇黎的感情,潘錦如就不會再將她怎麼樣。
既然藏與不藏,都是同樣的下場。
他又何必再忍下去?
傅辭舟突然快步走向自己的汽車,上車後,風馳電掣般朝着傅家老宅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