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
高大挺拔的男人低垂着頭，如同雕塑一般，僵硬地坐在急救室外的長椅上。
他身上穿的白襯衣，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就連臉頰、髮絲，也被被鮮血染紅，整個人就像是從血海里面撈出來的。
“二叔！”
安安鬆開蘇黎的手，飛快地朝着傅靳言跑去。
“二叔，你哪裏受傷了？怎麼這麼多血？”
傅靳言仍舊一動不動地坐着，彷彿被人抽走了靈魂，周身都散發着一種死氣沉沉的低氣壓。
就算安安再怎麼聰明懂事，也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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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看到一直以來氣勢強大，彷彿天神般守護自己的二叔，忽然變成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的心裏就忍不住害怕。
“二叔，你別不理我好不好，我是安安啊。”
蘇黎看到安安小臉泛白，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的可憐模樣，終究沒忍住，走上前來，低頭看着面前一動不動的男人。
“傅靳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樣，嚇到安安了。”
或許是聽到了她的聲音。
也或許是聽到她提到安安的名字。
原本低垂着頭的男人，終於僵硬地擡起頭來，他的臉色透着病態的蒼白，漆黑的眸子彷彿深不見底的深淵黑洞。
跟他的目光對上，蘇黎的胸口莫名一緊。
“你先帶安安回去。”傅靳言的嗓音啞得不像話。
安安緊緊抓住傅靳言染滿血跡的衣袖：“二叔，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來陪你。”
“安安，聽話，先跟蘇阿姨回家，二叔沒事。”
傅靳言擡起手，想摸摸他的小腦袋，突然又頓住了。
他看到自己的手掌上，滿是乾涸的血跡。
都是，外公他老人家的血。
傅靳言的眼底突然涌起巨大的悲痛，五臟六腑彷彿都被撕裂了一般。
安安主動將小腦袋瓜湊到他的手掌下面，輕輕蹭了蹭他的掌心，一點也不介意他身上的血腥味。
“二叔，我聽你的話，我先回家，你一定要好好的。”
傅靳言啞聲開口：“好。”
蘇黎牽着安安的小手帶他回家。
小傢伙時不時回頭看傅靳言一眼，依依不捨，怪可憐的。
蘇黎低聲安慰他：“安安，別擔心，你二叔會沒事的。”
傅靳言並沒有受傷，他衣服上的血跡……並不是他的。
蘇黎把安安送回家，又陪了他一會兒才離開。
下午時分。
蘇黎回到醫院，看到傅靳言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身上依舊穿着那身帶血的衣服。
她走到他的面前，把一個紙袋放到他身旁，開口道：“我給你拿了一套衣服，你先把身上的衣服換掉。裏面還有一份便當，是給安安準備剩下的，你順便吃了。”
傅靳言忽然伸手，緊緊抱住了蘇黎。
蘇黎垂眸看着他烏黑的發頂，將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想要將他推開。
他的手臂卻收得更緊，像是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裏一般。
“別動，我只是想，抱抱你。”
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在微微發顫。
蘇黎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痛苦，脆弱的模樣，推拒的動作不由得僵住。
“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我提議去銀行，就不會發生車禍……”
傅靳言將頭深深埋在她的腹部上。
蘇黎很快就察覺到一股溼意。
這個骨子裏矜貴驕傲，連被火焰灼燒成重傷都不會泄露出半分脆弱的男人，哭了。
蘇黎的身體僵住。
她低頭看着緊緊抱住自己的男人，眼底翻涌着晦澀難辨的情緒，過了許久，緩緩開口：“這不是你的錯，這只是一場意外。”
“不是意外。”
傅靳言的手臂突然用力，低啞的聲音變得冰冷。
“是蓄意謀殺。”
汽車的剎車突然失靈，貨車迎面撞來，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想要謀害他們的性命。
蘇黎一怔，謀殺，是誰想要謀殺他和潘老爺子？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
傅靳言猛然站起身，差點撞上蘇黎的鼻子。
她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等回過神來，傅靳言已經快步走到手術室的門口。
“醫生，我外公怎麼樣？”
醫生遺憾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醫生身後，護士將潘老爺子推了出來。
老爺子的身上蓋着一條白色的布單，經過五六個小時的搶救，老人家還是沒有挺過來，死在了手術臺上。
傅靳言全身的力氣彷彿被瞬間抽空，他的腳下踉蹌了一下，臉色慘白地望着醫護人員推着潘老爺子的遺體遠去。
“傅靳言……”
蘇黎看着他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會倒下去的模樣，忍不住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我沒事。”
傅靳言的喉嚨裏涌起一股腥甜，臉色白得近乎透明。
這時，走廊裏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道高大的身影快步趕來，一把揪住傅靳言的衣領。
“傅靳言，是你害死了我爺爺！”
潘彥哲原本一大早就去了外地談生意，聽到老爺子出車禍的消息以後，一路急趕回來，卻還是沒來得及見老爺子最後一面。
潘彥哲悲痛欲絕，掄起拳頭揮向了傅靳言。
傅靳言沒有躲避，也沒有還手，木然地站着，任由他發泄，很快臉上就掛了彩。
蘇黎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潘彥哲的手：“潘先生，你冷靜一點，那場車禍是意外，跟傅靳言無關！”
“怎麼不關他的事？在傅靳言出現之前，我爺爺一直好好的，要不是他今天帶我爺爺出門，我爺爺也不會發生車禍！”
潘彥哲在趕回應城的路上，已經打電話詢問過管家，知道是傅靳言帶着老爺子出門，兩人在回程的途中遭遇了車禍。
“我爺爺深居簡出，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如果不是傅靳言今天帶着爺爺出去，爺爺怎麼會……”
潘彥哲憤怒地咆哮，舉起拳頭再度揮向傅靳言：“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爺爺！”
潘彥哲情緒激動之下，力氣特別大，蘇黎快要拉不住他，脫口說道：“潘先生，你冷靜一點，害死你爺爺的另有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