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杏自認和許昶之間,清清白白。
兩個人發乎情止乎禮,頂多牽過兩次手。
況且早在她徹底看清許家母子之後,就斷了跟許昶成親的念頭。
那他現在堵在門口,目的又是什麼?
賀咫那麼聰明,肯定會誤會的。
天下男人都愛吃醋,但凡聽到自己妻子的風言風語,沒有幾個男人能保持理智。
況且賀咫還是個武夫。
姜杏暗暗着急。
“娘子,我扶你下車。”賀咫伸着手臂,半抱着把姜杏扶下來。
就在兩人錯身的那一瞬,他貼在姜杏耳邊低聲問,“那位公子怎麼稱呼?”
“隔壁鄰居許昶。”
姜杏抿了抿脣,面色不悅,顯然不想就這個問題多談。
賀咫哦了一聲,轉身把馬兒拴在門前的大杏樹上。
姜杏立在旁邊等他,任許昶幽怨的目光打量自己,始終沒有回頭。
事到如今,形同陌路好過藕斷絲連。
她性格從不拖泥帶水,也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細想之後,覺得自己坦坦蕩蕩,沒什麼可指摘的地方。
姜杏挺直腰桿,神情淡然,連呼吸都放平緩了。
等賀咫拴好馬兒之後,兩個人拎着回門禮並排往回走。
許昶抱拳,搶先開了口。
“你們成親那日,我病重臥牀,沒能當面恭喜。今日補上,祝二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祝福是否真心,可從笑容判斷。
許昶最後那八個字,分明是咬着後槽牙說的,腮邊青筋暴起,恨不能找人拼命。
賀咫猜出了他的身份。
偏頭看一眼姜杏,眼神中存了些許疑問。
姜杏神情淡然,並無懼色。
賀咫很快理清了關係,衝許昶點頭,淡然道:“多謝,同喜。”
同喜兩個字,讓許昶覺得分外刺耳。
他冷笑着說道:“我同阿杏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兄妹。她既已經嫁人,我有幾句話想叮囑賀公子。許某備下薄酒,我們邊喝邊聊,如何?”
他一個文弱書生,以前從不飲酒,今日卻主動邀請賀咫,可見是場鴻門宴。
姜杏冰冷拒絕:“我相公不善飲酒。”
賀咫點頭:“賀某不善飲酒,辜負許公子好意,還請體諒。”
許昶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有鄉鄰圍攏過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姜杏急於離開,賀咫緊走幾步,兩人眼看到了家門口。
誰知許昶不管不顧揚聲道:“你可知我同姜杏的關係?”
他的話如此直白,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賀咫頓下腳步,扭頭看過來,半眯着眼睛警告:“你也是讀書人,難道這點體面都不顧了嗎?”
“體面?搶人妻子,算不算體面?”
許昶一臉陰冷笑容,已近瘋魔邊緣。
姜杏再不能裝作對他無視,轉身怒目瞪着他,啞聲道:“許昶,你到底要幹嘛?”
許昶一挑眉,“不幹嘛,他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賀咫把東西放下,幾步走上前,一把攥住了許昶的衣領。
“真相是什麼,我已經知道。我娘子清清白白,我比誰都清楚。你要敢污衊她,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敢不敢當衆比一比?”許昶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比什麼?”
“比賽詩文。那日我病重臥牀,不能當衆把你比下去。今日我滿血復活,敢不敢迎戰?”
許昶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讀書文章,一點就透,連夫子都把他誇上天。
他從沒想過,人生最大的坎,居然在姜杏身上。
他以為兩人從小的情誼堅如磐石,誰也拆不散,卻不料她轉頭嫁給了眼前的這個糙漢。
許昶不服氣。
胸口烈焰熊熊燃燒,他今天一定要把賀咫比下去。
有人勸許昶消消氣,也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嚷着讓兩人比賽詩文,他們好做裁判。
一個是梨花寨的“文曲星”;一個是賀騎尉的孫子。
這兩個人都是鄉野村夫中的佼佼者,只有他們指點別人,什麼時候輪到別人指點他們。
好事者恨不得他們打起來,好滿足他們強烈的吃瓜欲。
許昶看着賀咫,挑眉勾了勾脣角,滿是譏諷道:“你怕了嗎?我早知道你會認慫。”
姜杏氣得咬牙,罵道:“許昶,沒想到你是這麼小肚雞腸的人。”
“我小肚雞腸?”他怒目望向姜杏,“你以為他就寬宏大量嗎?你是女子,不瞭解男人。天下男子都有血性,絕不會向情敵認輸。”
他字字句句激將,生怕賀咫不應戰。
姚婷玉聽到動靜迎了出來,一見眼前的陣仗,驚得胸口怦怦亂跳,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們這是怎麼了?到了門前怎麼不進去?算了,都散了吧,我準備好了酒菜,只等你們回來了。”
賀咫溫聲寬慰:“岳母大人別擔心,我跟許公子過兩招就回去。”
他衝姜杏使個眼色,讓她先走,“你陪着岳母大人回去等我,我很快就到。”
姜杏若是個膽小的姑娘,斷然做不出轉頭另嫁這種事兒。
她把手裏的東西一股腦塞給姚婷玉,神情嚴肅道:“我留下陪你,也見識一下許公子的才情。”
她義無反顧,站到了賀咫的身後。
許昶是個小心眼,從知道姜杏跟賀咫定親那一刻,就謀算着如何讓他當衆出醜。
本打算在他們成親那日下手的,奈何姚婷玉瞧出端倪,私下連哄帶嚇,拿性命要挾,阻止他亂來。
許昶自認放過賀咫一馬,可是他越想越不甘心。於是便有了今日堵在姜家門前,讓賀咫難堪的舉動。
原以為,他這麼一鬧,賀咫跟姜杏新婚生出隔閡,便如了他的意。
沒想到反倒讓他倆更親近了。
許昶氣得咬牙,掏出一柄玉梳,遞到姜杏面前,冷冰冰道:“如沒記錯,上年你到縣裏賣藥材,順道看我時,一眼相中了這柄玉梳。當時你我都窮,買不起,只有眼饞的份兒。今年我在市集賣字作畫攢下一筆銀子,替你買了下來。縱然你如今嫁了人,我依然想把玉梳送給你。”
自古以來,玉梳乃是定情之物。
姜杏已經嫁人,許昶不管不顧,偏要當衆送這東西給她,分明是打賀咫的臉。
姜杏毫不猶豫,拂掉許昶的胳膊,“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喜歡不假,可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了。許公子還是給你以後的妻子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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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啪的一聲,許昶把玉梳擲於地上,“許某以後可是要娶貴女為妻的,人家才不會喜歡這等粗劣便宜的玩意。”
許夫人撥開人羣站到兒子身後,高聲應和。
梨花寨衆鄉鄰怒而不敢言,一時靜默。
賀咫冷笑:“貴女又不瞎,誰會想不開,從垃圾裏挑夫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