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杏:“你幹什麼?”
賀咫:“擦一擦,不容易生病。”
姜杏:“歇一晚不行嗎?”
賀咫:“……”
他不置可否,揪着她裙襬的手,卻沒鬆開。
姜杏知道了答案,茫然望着屋頂發了會兒呆。
賀咫斜靠過來,在她耳朵邊小聲蠱惑。
“又不用你動,你只管躺着,我來幫你擦。”
姜杏還沒坦然到,任他近身伺候的程度。
她默默起身,從牀底下翻出專用的小木盆。
“你去外頭等着。”她努了努嘴。
賀咫站着沒動。
姜杏氣地瞪他,“你要是不去,那就算了。”
“別啊,我去就是了。”
賀咫開門出去,沒忘記關門。
姜杏手腳麻利清洗乾淨,重新穿好衣裳,端着盆去倒水。
剛出門便被賀咫接了過去,“我來吧,你沒穿外套,小心傷風。”
姜杏看着他轉身,剛想回屋,就聽他又問:“等會兒我借你的盆用一下,沒意見吧?”
姜杏臉一紅,垂首道:“用完洗淨放回原處。”
賀咫嗯了聲。
躺在熟悉的小牀上,姜杏睡意全無。
難道真是因為她太古板了,一想到有些事兒換個地方做,就覺得擔憂害怕。
她用大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留下一個腦袋在外面。
滿頭青絲披散在雪白的枕頭上,像一朵妖豔的花。
賀咫洗漱乾淨,正往這邊來。
腳步聲像是衝鋒的鼓點,越來越輕快。
姜杏面紅耳赤,在他的手落在門板上時,逃兵似的閉上眼睛裝睡。
雖然看不見,耳朵卻高高豎起,聽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她聽到賀咫插上門栓,關嚴窗戶,吹滅蠟燭,轉身走了三步來到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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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牀邊陷下去一點,他撩開被子躺下,一個翻身長臂橫在姜杏鎖骨上。
她呼吸一窒,緊接着高大炙熱的身軀,便貼了過來,把姜杏給包了起來。
她剛才還手腳冰涼,眨眼的工夫,便覺得渾身燥熱,幾乎要冒汗了。
她推了推賀咫。
“我都洗過了。”他的聲音沙啞。
窗外一只鳥飛過,撲棱翅膀的聲音,鳥兒低叫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
姜杏把他四處作亂的大手拍開,指了指窗外。
賀咫那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出她的擔憂。
愣了一瞬,把寬大的雙人被一蒙,兩人從頭到腳全被罩住。
黑暗、侷促,看不清彼此的臉,卻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彷彿把兩人同天地萬物隔開,外面的聲音傳不進來,裏面的聲音也傳不出去。
勤勞的農夫開始耕作。
吱吱呀呀,單薄的木板牀,響了大半夜。
夜深人不靜。
姜杏彷彿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之戰,大汗淋漓趴在牀沿喘粗氣。
這是她迄今為止,最無力反抗,心跳最快,也最狼狽的時刻。
嗓子像枯草叢生的山野着了火,乾涸嘶啞。
她越想越氣,忍不住朝身後踹了一腳,卻被賀咫一把攥住。
他懲罰似的,在腳心撓了幾下。
姜杏渾身癢癢肉,像條脫水的魚兒一樣,撲騰了兩下,遂又老實了。
肢體不敢招惹,她心裏卻是不甘的,皺着眉,抿着脣,想着反抗賀咫的法子。
此時的賀咫,心滿意足,無比暢快,看着小妻子的窘樣,忍不住笑出聲。
姜杏瞬間嚇得靈魂出竅,翻身去捂他的嘴,卻被他趁機捉住了手,一把又拉進懷裏。
攥着她的手扣在自己胸口,賀咫啞聲命令:“別鬧了,歇一會兒。”
姜杏卻像發現了新大陸,被他強有力的心跳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男女的心跳差距如此之大,女人的心跳藏得更深,像是靜水深流。
男人的心跳如萬馬奔騰,雷霆萬鈞,那麼蓬勃有力,彷彿敲響永不停息的戰鼓,催人奮進,一往無前。
研究了好一會兒心跳,姜杏的氣也消了大半,縮在他懷裏,想找個舒服的姿勢睡覺,奈何新被子又熱又潮溼,讓她很不舒服。
賀咫起身,把新被子翻過來晾到一旁,重又展開她原先那牀舊的單人被,替姜杏蓋好。
“你怎麼辦?”她一臉擔心。
雖然剛入秋不久,可山裏寒氣重。
“我火力壯,隨便搭一點在肚子上就行。”
賀咫在姜杏身邊躺下,揪起被子一角,搭在自己肚子上,遂閉上眼睛。
姜杏有些不忍,往他身邊靠了靠,把一半被子分了過去。
賀咫順勢翻個身,用被子把她全部裹住抱在懷裏,“快睡吧,明天早起要是黑眼圈,岳母該心疼了。”
姜杏懶洋洋嘟嘴抱怨:“你還說,都怪你。”
“怪我,我錯了。”賀咫無聲地笑了。
兩人剛閉上眼,外面傳來一陣狗吠聲。
山裏夜晚格外安靜,一丁點聲音便能傳很遠。
賀咫瞬間睜開眼,警覺地探身朝外望了眼。
每年秋收之前,都有土匪踩點,哪個村要是被盯上可就完蛋了。
土匪們燒殺搶掠,輕則搶糧搶財物,重則屠村。
聽說青峯嶺的土匪窩有一百來個人,對於梨花寨這種只有四五十戶的小村子來說,只用一半人都能踏平。
好在狗叫了幾聲,便停了。
姜杏打個哈欠,安撫道:“山裏野獸多,常在夜間出沒。許是什麼東西闖進來,被狗叫聲嚇走了。這事兒在山裏不稀奇,頂多丟幾只雞。你別一驚一乍的,快睡吧。”
賀咫又聽了會兒,只有山風偶爾拍打窗棱的聲音,心道可能真是自己過於緊張了。
於是鬆了口氣,躺下抱着他的小妻子睡了過去。
這一晚,他睡得並不安穩,半夢半醒之間,好像又回到黃沙漫天的戰場。
硝煙瀰漫,戰鼓陣陣。
眼看敵人就要衝過來,可他兩手空空,一件武器都沒有。
急得他額頭直冒汗,轉身撒丫子往回跑,想要去搬救兵。
誰知一個敵人撲將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賀咫又蹬又踹,只聽哐噹一聲巨響,他猛然睜開眼睛,入目卻是陌生的屋頂。
愣了會兒,他才想起來自己身在梨花寨。
低頭一看,自己的小妻子同樣目瞪口呆,愣愣出神。
兩個人緊緊抱着,斜靠在牀上。
沒錯,就是斜靠。
因為牀塌了。
具體來說,是木牀的一條腿斷了。
兩人從睡意惺忪到認清現實,只用了幾次眨眼的時間。
姜杏抱怨:“都怪你,我說不要,你非不聽,一折騰就折騰半夜,現在牀塌了,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她懊惱地捂着臉,彷彿天塌了。
賀咫撓了撓頭,嘿嘿憨笑着掩飾尷尬。
雖然這件事兒於他來說,不算什麼醜聞,到底太過勁爆,大概會成為梨花寨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戰績輝煌,卻很難在人前炫耀。得趁着消息尚未走漏,趕緊找個補救的法子。
“你別哭,咱們先站起來說話。”
賀咫鬆開姜杏,腰一挺,直接從斜牀上跳下來,轉身又把姜杏抱下牀。
兩人頭髮蓬亂站在牀邊,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