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賀環、賀嫺竟然都在。
還有一位鬍子花白的老大夫,正捋着山羊鬍坐在桌旁。
賀咫俯身望着姜杏的臉,萬分緊張地問:“娘子,你可算醒了,可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姜杏腦子片刻空白,竟想不起之前發生了何事。
她望着屋頂愣了會兒,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思緒。
“土匪……”
“土匪已經被一網打盡,欺負你的那個人,也被我當場打死了。”
姜杏舒了口氣,“那就好。”
賀咫:“你突然暈倒,真是嚇死我了。”
看得出來,他確實被嚇壞了,絲毫不顧忌屋裏還有其他人,滿心滿眼都是姜杏。
“娘子,你渴不渴,餓不餓?現在還覺得暈嗎?”
小夫妻膩膩歪歪,一旁老大夫略顯尷尬,轉身跟賀老太太說起了話。
姜杏自知失禮,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被賀咫重又按了回去。
“你不舒服就躺着說話,屋裏都是自己人,不在乎這些虛禮。”
賀嫺在一旁打了個哈欠,幽幽道:“大嫂你就好好躺着吧,剛才你暈倒之後,我還是第一次見大哥被嚇成這樣呢。”
姜杏臉一熱,執意坐起來,朝着賀老太太點了點頭。
“讓祖母掛心了,孫媳已經沒事了,您老人家早些回去歇着吧。”
賀老太太拄着柺杖走過來,坐到炕沿,拉起了姜杏的手。
“我聽咫兒說,今兒全靠你一箭射殺馬大有,才能保全下咱們賀家。你當真是咱們家的大功臣啊。”
姜杏臉一熱,“您折煞我了,不過湊巧罷了。”
“我想好了,以後的掌家之權,就交給你了。”
姜杏一聽忙擺手拒絕,“我還年輕,還有好些東西要學,恐怕擔不起掌家的重任。”
賀老太太臉色為難:“我這把老骨頭,越來越不好用了。可這個家交給你二嬸,我又不放心。”
姜杏雖然是長房長媳,到底剛進門不久。
賀咫道:“今兒大夫給您開了藥,您將養些日子就好了。掌家的事兒以後再說。”
賀老太太笑了。
知他是心疼姜杏,不願讓她操勞,虛虛地點了他兩下,寵溺地笑了。
“罷了,家裏這些雜事就不勞煩你們小年輕了,趁着新婚逍遙快活些日子。大不了我老太婆再咬牙堅持幾年。”
屋裏衆人聽了,紛紛笑起來。
賀老太太拍了拍姜杏的手,道:“祖母知道,你今兒見了血腥,被嚇到了。這幾日讓你二嬸跟賀環她們忙着家務,你踏實歇着,不用掛心。至於孩子的事兒,是我誤會了。總之,你們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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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杏愣住,茫然看了眼賀咫。
賀咫搖了搖頭,卻也沒有解釋。
賀老太太看向老大夫,笑道:“他們剛剛成親一個月,我糊塗了,竟以為長孫媳懷孕才暈倒的,竟沒想到是因為沾了血腥,怪我怪我。”
老大夫笑着點頭,“小兩口年輕體壯,不愁子嗣的。老朽這一趟也算是沒有白來,大少夫人這頭落了空,二少夫人那邊傳來好消息。老朽恭喜賀老太君呀。”
賀老太太笑着回道:“同喜同喜”,讓賀環掏出診金,送老大夫出門。
外頭賀權、賀塵備好了馬車,把老大夫送回家。
衆人散去,各自回去休息。
姜杏不明所以,追問賀咫:“二弟妹那邊有什麼好消息?”
賀咫:“你暈倒之後,她也暈了。大夫把過脈,診出她懷了身孕。”
姜杏哦了一聲,臉上神情難辨。
韓儀喬以前跟姜杏說過的話,不斷在腦海裏迴響。
“我同賀凌,大約夫妻也快做到頭了。”
“我同他成親,全因一場陰謀。”
姜杏知道,韓儀喬並沒有看上賀凌,心有執念,遲早有一日要離開的。
可是,這時候突然懷了身孕。
她將如何抉擇?
姜杏心事重重,賀咫一邊拿帕子給她擦手臉,一邊笑着揶揄道:“沒有搶了先,失望了?”
姜杏臉一熱,眼光往衣櫃頂上飄了飄,使勁瞪他。
“做了那麼多措施,如果再懷上,白花花的銀子豈不是浪費了。”
賀咫笑了起來。
儘管用的是他的私房錢,當初還是跟姜杏商量過的。
她一聽魚鰾那麼貴,心疼得不行。甚至纏着他,讓他把東西退回去。
賀咫堅持留下了。
不用減少快樂,用了也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貴一點無所謂。
銀子以後會掙更多。
但是青春和快樂,以後可就找不回來了。
姜杏:“二弟妹懷孕,二弟肯定高興壞了吧?”
賀咫點頭:“他大喜若狂,抱着老大夫,掄圓了轉了好幾圈,差點把人家給轉吐了。”
姜杏腦補一下那個畫面,捂着嘴笑起來。
賀咫:“你別笑人家,回頭過兩年你懷孕了,我肯定比他現在更瘋狂。”
姜杏瞥他一眼,很難想象,人前清冷矜貴的男人,聽到娘子懷孕,真會那麼大喜若狂嘛?
賀咫又給她端過來水喝了幾口,夫妻倆這才安置。
這一晚太過刺激,兩個人睜着眼睛望着屋頂,誰都沒有睡意。
姜杏想起,在她將醒未醒之時,隱約聽到了賀咫跟祖母的對話。
劉亭長舉薦賀咫做函使,不日便要上任。以後他隔三日才能回家一趟。
也就是說,兩個人要分居兩地了。
姜杏知道,這是賀咫等了好久才得到的機會,肯定不會放棄。
她也知道,女人應該支持夫婿往上走,不能拖他的後腿。
可是……
一想到以後自己要一個人睡在這空蕩蕩的新房裏,孤零零躺在這寬大的炕上,她心裏莫名空落落的。
被子下,賀咫的手,緊緊握着姜杏的手。
他問:“在想什麼?”
姜杏:“……你以後不在家裏的夜晚,會想我嗎?”
做函使的事兒,賀咫已經決定了,只是還沒來得及跟姜杏說。
既然她已經聽到了,賀咫也不準備隱瞞。
他說:“我要做大官,你要當首富,我們不能一輩子困在棲鳳鎮,總要往外走。”
姜杏點頭,“我知道。我只是問你,會想我嗎?”
賀咫望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
他的小娘子眼睛亮亮的,雖偶有羞怯,卻堅毅執着。
她在他跟前是坦率直接的,敢直接開口問他。
不像大姐,心裏有話口難開,折磨了秦達那麼多年。
他毫不猶豫點頭,說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