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班回到倒座,已經到了下午,賀凌和衣躺在炕上閉着眼睛想辦法。
吱扭一聲,房門被人推開。
有人小聲抱怨:“郡主點名要出門,可我不爭氣,偏這時候鬧肚子。”
說話的人名叫黃振,在壽王府做護院多年,因熟悉可靠,常被主子們點名帶出府,當臨時護衛。
賀凌蹭一下坐起來,瞥了黃振一眼,欲言又止。
黃振捂着肚子哎呦不停,訕訕道:“我看你身手了得,替我跑一趟吧,回頭哥們好好謝你。”
賀凌假裝不經意地問:“哪位郡主?”
黃振笑起來,“府上總共兩位郡主,半道回來那位可沒有自由進出的權利。當然是咱們的平陽郡主了。”
賀凌有所耳聞,平陽郡主是喬翎所生,出生之後並無封號,是她幾次請旨之後才得來的封號。
這位郡主年歲不大,十分驕縱。
眼看到了年下,別人都在家裏忙碌,她跑去哪裏?
黃振見賀凌又躺了回去,上前推他一把,大咧咧道:“幫個忙行嗎?郡主大方,每次咱們在外頭等着,都會讓人送吃的喝的,總之不會虧待了你的。”
“去哪兒啊?”
“老地方,你也不用打聽,跟着就行了。”
“……真麻煩。”
賀凌很不情願地起身。
黃振笑着拍他肩膀,“不是現在,晚飯後再出發。”
賀凌越發覺出蹊蹺,可黃振攥了一把草紙跑出去了,根本沒工夫再解釋。
賀凌拇指指腹擦了擦脣角,腦子裏一個念頭閃過。
如無意外,本該和親柔然汗國的,是這位平陽郡主,喬翎捨不得親女兒遠嫁,這才把韓儀喬給找了回來。
而這位郡主趁夜私會的,便是她的心上人。
如此這般,那便探一探這位刁蠻郡主的底細,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賀凌不動聲色拿定主意,如常用過晚飯,依照黃振的叮囑去了後門。
一婆子早等在那裏了,沒看清人已經開口責問:“怎麼那麼慢,耽誤了郡主的好事,回頭怪罪下來,你擔得起嗎?”
賀凌隱下心裏不悅,拱了拱手,“黃振今日鬧肚子,讓我代替他出門。”
那婆子見是個生人,很是不高興,剛要呵斥,見遠處有人過來,忙小聲叮囑:“主子不喜歡生人伺候,你千萬別說話,萬莫出了漏子。否則怪罪下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賀凌忙答應。
那婆子使個眼色,“你先出去,在車後等着。”
賀凌乖乖照做。
那婆子迎上去,殷勤地引路,把一個戴着帷帽遮住全身的女子扶上車。
馬車緩緩啓動,賀凌跟在車後走着。
除了一個婆子兩個丫鬟之外,還有賀凌跟另外一個男護衛。
對於郡主出行來說,可謂輕車簡從。
而且隨從一律用走的,可見距離並不算遠。
賀凌一路走着,一路記下沿途的標誌,大約兩刻鐘之後,馬車在一個衚衕深處的小門前停下。
婆子上前敲門,有小廝應聲開門,婆子丫鬟把平陽郡主扶進去,車伕、賀凌跟另一個護衛,留在外頭等着。
車伕掏出煙鍋,抽了起來。
另一個護衛笑罵:“主子最煩煙味,小心等會兒捱罵。”
車伕笑着擺手,“每次沒有一個半時辰,且出不來呢。我就抽兩口,等會兒馬上散味兒。只要你們倆別告發,主子聞不出來。”
那護衛又笑:“等南康郡主和親一事結束了,這位主子的婚事,便要提上日程了。到時候定下親事,馬上大婚,也省的每次偷偷摸摸,讓咱們也跟着提心吊膽。”
車伕聽了忙四下看,見左右沒人,方才鬆了口氣,抄起煙鍋朝那人腦袋上敲了兩下,“再敢胡說,小心你的舌頭。”
那人聳了聳肩,笑着沒再往下說。
賀凌默默聽着,也不插話,從那二位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一些信息。
男人位高權重,身份不在壽王之下。
賀凌初到京城,對京城權貴並不熟悉,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到底是誰。
三人在外頭凍得直跺腳,好容易盼着那小門打開,婆子丫鬟扶着郡主上車。
幾人匆匆回到壽王府。
賀凌進門,先把黃振揪起來捶了一拳。
“你這小子,自己怕凍,偷懶不去辦差,把老子推出去受罪。”
他藉故生氣大鬧,黃振一看立刻慌了起來,捂着他的嘴把他推出屋子,兩人躲到廊下說話。
黃振:“我不是偷懶,是真的肚子疼。今兒在外頭等多久?”
賀凌跺跺腳,“一個半時辰,我腳都凍麻了。”
黃振拍拍他的肩,討好道:“回頭我請你喝酒,權當賠罪。”
賀凌:“誰稀罕你的酒,我最煩偷間耍滑,你這小子不實誠。”
黃振怕他真鬧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忙安撫:“平陽郡主才是這府上真正的郡主,回頭她大婚,勢必會挑一些得心應手的下人跟過去的。此時表現好些,以後跟去曹家,就是主母心腹,月例地位水漲船高。我是在幫你,可不是坑你。”
“曹家?”賀凌皺着眉頭反問。
黃振自覺說漏嘴了,忙打哈哈,“總歸你理解我的好意就行,天色不早了,趕緊洗洗睡吧。”
賀凌跟在他身後回了下人房。
睡到後半夜,外頭有人啪啪拍門,黃振披衣下炕去開了門,說了幾句話,便緊張起來。
賀凌裝睡,卻豎着耳朵聽了個清楚。
來人說,平陽郡主回來後,腹痛難忍,半夜找府醫把脈,缺了一味牛膝,命人速速到外頭採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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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振抱怨,為何偏偏缺了這一味,當真是坑人。
來人小聲解釋,牛膝、麝香等藥材,本是充足的,前陣子日日煎藥送到後院去,這才導致缺少了。
黃振抱怨歸抱怨,穿上衣裳急匆匆走了,出門不忘攥了一把草紙塞兜裏,以防萬一。
賀凌不懂醫藥,卻把聽到那幾味藥名牢牢記住。
第二日一早,藉故告假去了姜府一趟。
姜杏解釋:“牛膝、麝香乃墮胎的藥材,當然了急腹症也可使用。他們所說後院,不出意外便是韓儀喬。至於那位平陽郡主,小小年紀,私會外男,當真是膽大包天。”
賀咫道:“壽王府對此見怪不怪,顯然兩家早就勾結在一起。不排除壽王監國,也是曹皇后在皇帝跟前添了好話,才得來的。”
朝堂之爭,果然早滲入細枝末節。
誰也想不到,燕王落後一局,竟是因為壽王府那位風流不安分的郡主。
賀咫看向二弟:“你接下來怎麼安排?”
賀凌大大咧咧道:“這還不簡單,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該是誰的還落到誰頭上。”
賀咫還想再問,賀凌已經沒了耐心,起身匆匆告辭,回了壽王府。
他心裏下了一盤大棋,必須儘快佈局,免得夜長夢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