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咫說:“大同有夜市,鍋盔、涼粉、黃糕、水晶餃子,都很好吃。”
姜杏仰臉嘟嘴瞪他:“不等我來,你已經先嚐過了?”
賀咫笑笑說:“沒呢,我也是聽人介紹的,一直沒抽出空來過去品嚐。”
擡手捏着她的下巴,用力印上一吻:“沒你陪着,山珍海味我也味同嚼蠟。”
姜杏突然笑了,“那我們這就去吧。”
賀咫不掃興,馬上照顧她洗漱換衣,帶着老楊和紅玉出了客棧的門。
兩人牽手走在前面,他們兩個遠遠地跟在後面。
不同於京中的繁華,大同民風淳樸,夜市叫賣的婦人揮舞着長勺,高聲招呼客人裏邊請。
她們一個比一個熱情。
姜杏一路走過去,與其說是選店面,不如說是選閤眼緣的老闆娘。
最後,她選定一個瘦高幹淨利落的老闆娘,根據老闆娘的推薦,幾樣食物都點了兩份,便尋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
不大會兒,熱騰騰的羊湯,透明的水晶餃子,香味撲鼻的鍋盔,一一被端上桌。
姜杏食欲大增,一口連着一口,吃的腮幫子鼓鼓囊囊的。
賀咫卻坐着沒動。
“你也吃呀。”
姜杏招呼他。
賀咫只是微笑,依舊沒動筷子。
姜杏夾起一個水晶餃子遞到他嘴邊,衝他努努嘴,“牛肉餡的水晶餃子,好香……”
她話音未落,賀咫眉頭一皺,捂着嘴巴背過身去幹嘔起來。
所幸已經過了飯點,吃飯的人並不多。
賀咫有些難為情,接過老闆娘遞上來的面湯喝了一口,這才把洶涌翻騰的不適感壓下去。
“你怎麼了?”
“沒事。”
姜杏一臉納罕,即便如此,她依舊沒放下手裏的筷子。
先吃一個水晶餃子,又喝一大口羊湯,她滿意地直嘆氣。
“果然好吃,京中雖然繁華,到底吃不上如此鮮嫩的牛羊肉。”
賀咫掏出帕子捂着鼻子,敷衍地嗯了一聲。
姜杏剛準備把鍋盔遞給他吃,賀咫慌得忙擺手,“我不吃,你自己吃就好。”
“你到底怎麼了?”姜杏終於重視起來。
“我……”賀咫一張嘴,又忍不住乾嘔起來。
“是不是病了?”
姜杏終於捨得放下筷子,一把抓住他的腕子,凝神把了把脈。
“脈象平穩,一切正常啊。”
姜杏搖着頭鬆開他,繼續一邊吃東西一邊問:“難道是着涼了?”
賀咫搖頭說沒有。
“我知道了,肯定是水土不服。”
她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祕密。
賀咫反駁道:“我來了半個月都沒事,沒道理最近幾天開始反胃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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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杏哦了一聲,“也是,水土不服的話,到了這地界就該出現症狀了。”
賀咫也納悶,“我找軍醫把過脈了,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反胃嘔吐,還有別的症狀嗎?”
賀咫搖頭,只說除此之外統統沒有。
姜杏也被難住了。
兩人重逢後的這一餐,姜杏大快朵頤,賀咫像一個嬌娘子,坐在一旁又嫌棄又羨慕地看着她吃。
第二日一早,姜杏睡得正香,被賀咫的嘔吐聲給吵醒。
他趴在牀沿乾嘔,鬧得驚天動地。
因為什麼都沒吃,肚子里根本沒東西可吐,可翻涌的氣息在肚子裏攪啊攪,一刻也停不下來。
賀咫有一種瀕死的錯覺。
姜杏披衣下牀,給他打溼帕子擦了擦手臉,又倒了溫水給他漱口。
紅玉聽到動靜來到門口,姜杏開門讓她進來收拾了地上的殘局。
賀咫臉色蒼白靠在牀頭,又可憐又搞笑。
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一眼看上去無比健壯的漢子,卻臉色慘白,神情哀怨。
既有糙漢的粗獷,又不乏嬌花的柔弱,姜杏越看越想笑。
病到此種程度,不看大夫是不行了。
老楊在城裏轉了一圈,找到最有名的大夫,提前問診排號,等快到時才回去接上賀咫。
當他一臉虛弱地坐到老大夫對面時,老大夫不禁皺起了眉頭。
望聞問切,一套流程下來,經驗老道的大夫,也說不出賀咫到底得了什麼病。
姜杏有些害怕起來,下意識扶了扶腰。
老大夫眼睛一亮,問道:“你娘子懷了身孕?”
賀咫點頭,滿心懊惱道:“她懷着身孕,趕了八百里路過來看我,我卻病來如山倒,當真是對不住她。”
“賀相公除了噁心反胃,並無其他不適?”
賀咫點頭,十分肯定說是。
老大夫一拍桌子,“那就沒跑了。”
賀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問:“請問是什麼絕症?”
大夫道:“喜歡吃什麼就吃些什麼吧,不能吃的話,千萬別勉強。”
這話聽着不對味兒,賀咫一顆心急速往下墜。
姜杏懂醫理,語氣篤定道:“脈象平穩,絕不會是絕症。難道是什麼疑難雜症?”
老大夫捋着山羊鬍,點頭:“這個疑難雜症無解,華佗在世也治不了。”
賀咫渾身無力,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
甚至有那麼一瞬,他連自己埋哪兒都想好了。
華佗在世也治不了?
想不到他壯志未酬,竟栽在疑難雜症上。
越想越不甘,他問大夫:“到底是什麼疑難雜症,如此難治。”
大夫一愣,“不是難治,而是無需治,過些日子就自愈了。”
賀咫欣喜之餘沉了臉。
能自愈,你這麼嚇唬我。還說什麼華佗在世也治不了。
姜杏追問:“到底是什麼病名,快告訴我們吧。”
老大夫笑道:“學名叫做‘產翁綜合徵’,感情深厚的夫妻,丈夫體恤妻子懷孕辛苦,會出現害喜的症狀。丈夫害喜,妻子孕期則順順當當,不會產生任何不適。目前來說,並沒有藥材能夠治療。等過些日子,症狀自然消除,便會恢復如初。”
見多識廣如姜杏,也是第一次聽說。
賀咫目瞪口呆好半天,突然鬆了口氣。
“也就是說,我害喜的話,我娘子就不會難受了,對不對?”
老大夫點頭。
賀咫突然笑起來,“如此這般甚好。”
他扭身看向姜杏。
姜杏莫名紅了臉,這次害羞得厲害,連眼眶都微微泛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