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院子裏的蟬叫得很歡。
永安街的房價也像這夏日的溫度一般,居高不下。
齊良又來找宋明禮了,他坐下就擦了擦頭上的汗。
宋明禮看了眼屋裏擺放的冰盆,又看了看王府高闊的屋頂。
王府的建築,屋頂極高,屋子裏很涼爽,又擺了冰,除了蟬聲有些聒噪外,其實並不很熱。
紫蘇給上了涼絲絲酸甜可口的冰飲。
齊良暢飲一大口,才道,“永安的鋪子,可以賣了嗎?”
這價錢已經高得離譜了,曉是他,每天夜裏躺在牀上,都激動得睡不着覺。
他是在永安街地價最低時買入的。
現在這價錢翻了幾十倍,可以想見,等文昌書院建好開學,永安街會是何等熱鬧的景象。
前來求學的學子,人數必然衆多。
即便不能來求學,慕謝先生之名,前來拜訪求教之人又豈會少?
如今能那些永安街的鋪子,將來必成旺鋪。
而如今,永安街的鋪子地皮,大部分都在他手中。
單是想想,就覺得熱血沸騰。
宋明禮卻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不急吧,如今想進入永安街的,不過是京都的富商。”
“此消息還沒有傳開呢,消息傳開,需要點時間。”
齊良渾身一震,愕然看着宋明禮。
消息傳開?
她什麼意思?
“舉國的富商那麼多,特別是江南一帶,富商雲集,你得給他們得到消息,趕來京都的時間呀。”
宋明禮微笑說道。
齊良端着冰飲的手一顫,差點兒把青花小碗兒給摔了。
他定定看着宋明禮,心中澎湃又忐忑。
他知道謝老聞名於世,但王妃的野心會不會太大了點?
若是江南的富商也來買地,永安街的價錢得漲成什麼樣啊?
“京都首富,你想不想做?”宋明禮突然問道。
齊良很慶幸,他剛剛已經把青花小碗兒放在桌上了。
否則他現在肯定已經失態,把碗兒給扔了。
宋明禮看着齊良難掩激動的模樣,不由輕笑。
其實前世,齊良也做到了,只不過那還要等上十年。
如今的齊良還太過年輕。
“倘若江南富商真的來購置,勢必會有哄搶局面,屆時,你能穩住局面嗎?”宋明禮問道。
齊良立刻正色沉思,他壓下心中的洶涌澎湃,認真思索。
“我會聯合商會,與衙門溝通,若真是生亂,京兆府衙門也難辭其咎,相信他們不會不管。”齊良沉穩說道。
宋明禮點點頭,“你有成算就好,那就等着這地價,再漲一波吧。”
齊良暗暗吸了口氣。
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宋明禮,他有種莫名的感覺……
他覺得眼前這位年輕女子,身上有種沉澱了歲月與滄桑的穩重感。
可明明,她沒多大年紀。
她漂亮的眼眸,似乎能洞悉許多看似無關之事,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宋明禮知道齊良必會奇怪,她怎麼如此篤定?
但這與前世經歷有關,她並不打算解釋。
送走了齊良之後,楚宴辰恰從外頭回來。
他還帶回了一大摞書。
“大部分是從父皇的藏書閣裏找到的,你怎麼知道這些書?”楚宴辰將書放在桌上。
宋明禮道,“辛苦王爺了,是從謝老那裏看到的,我只想着找找看,若能找到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便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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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宴辰在她身邊坐下,將手輕輕搭在她肩頭,“你想找的書,便是再難找又何妨,尋遍天下也要幫你找到。”
宋明禮神情微動,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
前世,她對顧青山付出真心,可顧青山何曾這樣對待過她?
顧青山從來都是懷疑她,利用她,算計她而已。
她把顧淮,顧佳視如己出。
為了顧淮讀書求學之事,她沒少費心力。知道顧淮從鄉下而來,內心敏感自卑。
她認為國子監並不適合顧淮,國子監中多是權貴子弟。
她特意打聽到南村有位先生,對前去求學的學子盡心盡力地輔導。
南村都是貧民,突然有這麼一位先生,宋明禮也並未一開始就相信,她請人仔細打聽。
甚至把丫鬟的弟弟送過去讀書,打聽良久才知道,那位先生因為腳受傷,錯過了秋闈,否則,以他的學識,定能高中。
非但如此,這位先生的老師,更是當世大儒,不過已經歸隱田園,不再教書授業了。
宋明禮想把顧淮送過去讀書。
那樣的環境,那樣負責的先生,對顧淮的讀書定更有好處。
可顧青山卻以為,她不捨得給顧淮花錢,覺得她在苛待顧淮。
顧淮也哭紅眼睛問她,是不是從來沒有把他當自己兒子?
她費了那麼多心力去打聽,卻被他們懷疑,居心不良。
宋明禮也沒有強求,轉而託了關係,送顧淮去了國子監。
顧淮在國子監讀了好幾年書之後,南村突然興辦了文昌書院。
據說就是那位跛腳的先生,請了他的老師出山。
前世的文昌書院並不大,卻吸引了舉國的讀書人慕名而來。
原本最是窮困的南村,也因為有了諸多讀書人往來,而變成了繁榮之地。
前世,沒有她的幫忙,孟凡海也改變了南村的命運。
沒有她送出的書,孟凡海也說服了謝先生,最終請得他老人家出山。
她所做的,不過是推動這些,做的更快罷了。
而她給楚宴辰的書單,則是後來顧青山為了送顧淮去文昌書院讀書,特地從平王手中求得。
這些書,顧青山翻遍了京城的書局,也未能找到一二。
原來,多數都在皇帝的藏書閣,難怪他找不到。
“多謝王爺,還請王爺把這些書,給謝老送去吧。”宋明禮笑靨如花。
謝老如今就在靖王府住着,他看到靖王的藏書,甚是開心,當即就決定住在靖王府不走了,直到文昌書院建好為止。
楚宴辰看宋明禮笑得開心,眼神不由愈發溫柔。
“走吧,咱們一起給謝老送去。”
宋明禮同楚宴辰一起來送書。
靖王書房裏的書,已經叫謝老開心了。
宋明禮以為,如今能找到這些書,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沒曾想,謝老看到這些書,飛快地翻了翻,他竟忽地臉色一肅,豁然起身。
他跟鐘擺似的,在屋子裏來回擺盪,臉色沉凝。
宋明禮和楚宴辰對視一眼,不明所以。
“謝老若是不喜歡這些書,我們還拿走就是。”楚宴辰話還沒說完。
一大把年紀的謝老,動作卻比年輕人還敏捷。
他唰地回來,雙手摁住那些書,“喜歡喜歡!誰說我不喜歡了?”
“那您這是?”楚宴辰不解地看着他。
“當初我們朋友幾人,因為一些觀點,爭執了一輩子,原來早有先賢已經深入的思考過,並且立言成書。”
“只是這些觀點,要麼太超前,要麼太高深,這些書並未廣為流傳。我自詡讀書多,也只是偶然聽說過這些書,從未有幸拜讀!”
“難得,實在難得!”
謝老說着,兩眼冒光,“不,不能自私,我不能獨佔先哲智慧!”
“我要寫信,邀他們前來!我們一起品讀討論!”
謝老說着,整個人容光煥發,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年輕時候,與許多志同道合的青年才俊,討論智慧哲思。
他當即鋪紙研墨,要寫信給他的故交好友。
宋明禮不由心中一動……是她想的那樣嗎?
看來謝老,還要給她的計劃,再添一把火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