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但這一覺睡得很好，起來人都精神了，也不多愁善感了，渾身都有勁。
一個好的睡眠對人太重要了。
起來洗漱，她動手煮了早餐。
吃飽後出門，赴許輝的約。
上午十一點半，一家咖啡廳裏，她姍姍來遲，整整晚了半個小時。
“不是故意要遲到的，路上有點堵車。”她說。
但是許輝早就沒了以前耀武揚威的勁，變得謙和穩重了許多，“沒關係。”
賀巧雲輕挑起眉，“你變了。”
要是放在以前，她看到的就是許輝的臭臉了，但今天竟然沒有。
許輝淡淡一笑，“是人都會變。”
離婚的這一年半里，他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光了，脾氣也被磨沒了，再不改變，人就該瘋了。
賀巧雲問，“你今天約我，是想跟我聊廠子的事吧。”
許輝：“對，我想好了，也想通了，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的確不是塊做生意的料，我想收手了，把廠子賣了，把我爸媽的老房子買回來。”
他看着她，又說：“這廠子賣給誰都是賣，既然你想要，不如給你。”
既然他那麼開門見山，賀巧雲也不藏着掖着，問：“你的底價是多少？”
問到價錢的那一刻，許輝打起了精神，“廠子目前沒有外債，賬面也沒有問題，一百五十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賀巧雲有些意外的揚起眉梢，不過想來也是，這兩間廠子沒有倒閉被清算，說明許輝手頭可能並沒有那麼緊，畢竟他賣了兩套房，還把員工都給遣散了，機器也停了。
而他問女兒要錢，只不過是沒有安全感罷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在謀劃談大訂單，籌錢招人開機器繼續生產。
只是，他應該是認識到自己能力有限…..
她也不跟他磨蹭，直接砍了一半，“我最多能出六十萬。”
許輝有些急了，有些咬牙切齒的說：“賀巧雲，你別太過分了，沒有人這樣砍價的。”
賀巧雲說，“不過分，就只值這個價，甚至，這個價格已經給很高了，你要是去外面問，別人給得更少。”
許輝十分不情願，說：“太少了。”
賀巧雲淡笑，“我就只能給這個價，你要是不滿意，那就算了。”
雙方氣氛僵持，卻都沒有走。
許輝突然說，“要是，這兩間廠子，換你的小超市呢。”
賀巧雲卻笑了，“沒可能，你知道小超市的鋪面我花了多少錢嗎？七八年前三百多萬成交的，我現在要是轉手賣出去能翻一倍不止。”
許輝被她說得倒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不再惦記小超市，話題繼續回到兩間廠子上，“六十萬太少了，至少一百萬。”
賀巧雲也不應，“我倒覺得六十有點多了，五十剛好合適，或者你要是覺得我給低了，我們可以請第三方來評估，這樣對你我都公平。”
許輝倒有些猶豫了，輕握拳頭，又鬆開，堅持說，“一百萬，我就要一百萬。”
這個破爛攤子，要價一百萬跟搶劫有什麼區別。
賀巧雲有錢，但不是大怨種，她說，“我剛才仔細考慮了一下，現在只能給五十。”
許輝有些急了，“不是，剛才不還說六十嗎？”
賀巧雲說，“那是剛才，現在覺得其實六十太多了，只能給到五十，那十萬就當是我的啓動資金吧。”
許輝眉頭擰成了團，“哪有你這樣砍價的，你當廠裏的機器生產線不要錢呢。”
賀巧雲說，“五十已經很多了。”
氣氛再次僵持。
許輝又說：“你知道我這筆錢是要拿去買回老房子的吧。”
賀巧雲輕輕點頭，“知道，但買房這事，終歸是你的事，我只管談到滿意的價錢，不能因為你要買房，我就要虧錢補貼你，對吧？”
許輝思考了很久，咬咬牙，“行，就六十。”
賀巧雲笑了，“合作愉快。”
中國人總是喜歡折中跟調和的，這個價格不滿意，那就在往下調，先入為主，不做被動方。
價錢談妥，她說，“證件我帶了，現在就去辦手續吧，我也好把錢轉給你。”
許輝起身，“走吧。”
走出咖啡廳，許輝掏出車鑰匙，“上車吧。”
賀巧雲拉開副駕坐上車，車上的貼紙早就撕乾淨了，她問：“你倒是挺寶貝這車的，還沒賣。”
許輝不禁失笑一聲，“車舊了，賣不了幾個錢的，留着裝點門面，代代步唄。”
賀巧雲應了一句：“挺好。”
許輝問：“王靜槐住你那個小區裏？”
賀巧雲：“嗯，怎麼，你還想回去找她？”
許輝良久才說，“不找她，她恨死我了，我耽誤了她，也耽誤了你，現在想來，我真挺混蛋的。”
賀巧雲卻笑了，曾經以為離婚後會老死不相往來，恨透了彼此，希望下一次見到對方是在他的葬禮上。
卻沒想到，他們還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還能親耳聽到他的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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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奇事。
她說，“道歉我接受，但是我還是不會原諒你。”
許輝說：“我知道。”
之後，車裏安靜了下來。
倆人忙活一下午，辦完了兩個廠子過戶的手續。
賀巧雲拿着新的過戶文件，跟許輝說告別，回到小超市，取車去了一趟廠子。
來開門的是運營網店鄧恆，他笑銀銀的說，“許總剛才都告訴我了，歡迎老闆娘。”
賀巧雲淡笑糾正着：“我以後是這的老闆，不是老闆娘。”
鄧恆反應過來，賠笑着，“老闆，是老闆，對不起我順嘴了，您別跟我計較。”
賀巧雲笑笑，“沒關係。”
鄧恆說：“財務小春出去買東西了，博叔今天家裏有事請假了。”
賀巧雲說，“沒事，我就是想進來看看。”
鄧恆：“那我帶您轉轉，熟悉熟悉。”
賀巧雲笑，“好啊。”
這兩間廠子，她可比他們熟太多了。
先是轉了辦公室，隨後到生產車間，然後是倉庫。
倉庫堆了很多貨，好些地毯的樣式圖案都還蠻新穎的，看來是這兩年生產的，全都按照年輕人的喜好來做的，只是，許輝高估了自己，大批量生產，卻賣不出去。
而另一個倉庫，則是堆滿了很多陶瓷的餐具，樣式中規中矩，不算起眼，但也不奇怪張揚。
“網店也賣不出去嗎？”她問。
鄧恆無奈搖搖頭，“現在競爭力太大了。”
巡視完，他們往外走，臨走前，賀巧雲說：“我們加個聯繫方式，然後你把小春和博叔的微信推給我，到時候拉個羣，好安排後續的工作。”
鄧恆連忙加她的微信，“好。”
加完微信，她囑咐了幾句，便驅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