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見得?”姜恆揚眉問道。
“你今日並非一人來此,而是早與趙韞有了盟約。”沈疏微掩脣咳嗽了幾聲,眸子渡上一層水霧,“趙韞給我的湯中下了藥,那藥材是你給的吧。”
“你早知我身份,卻不戳破,而是拿楚心柔來當靶子,就連太子拿她威脅來與你合作恐怕都在你和趙韞的預料之中。”
沈疏微定定注視着她,“我沒有說錯吧,北疆與涼州挨的極近。北疆外戎人虎視眈眈,且不說你輕易除不得趙韞,就是除了他,只怕涼州人心躁動,於你更半點益處。”
姜恆忽而輕笑出聲,“我一入京就知道你身份,林叔知道的都未必有我早。”
沈疏微垂下眸子,“是因為沈淵沈大人吧。”
她早覺沈淵對自己態度異常,現下想來他或許是姜恆又或是臨昭公主的人。
“我本名並非恆,而是姮娥的姮,是我在三歲後自請改的名字。”姜恆盯着沈疏微,輕聲說着,“縱然母妃將北疆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輸任何人,可依舊數不清的流言蜚語說母妃是仗着父親餘暉庇佑,並非她自身本事。”
“他們都瞧不起女人,那我就要讓他們瞧瞧,我和母妃從不輸任何人。”
“他日我若御極,那些滿腹酸話自詡女子不如男的人皆要恭恭敬敬跪在我腳下行三拜九叩的大禮。”姜恆含笑,“姐姐,我一想到這場面便暢快不已。”
姜恆,姜姮,這二者又有什麼分別,後者為神女,才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物。
“姐姐去紫宸殿吧,那兒你或許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姜恆說完,招來幾名親衛,“護好她,出了差池你們知道後果。”
幾名親衛垂首行禮,沈疏微收回落在姜恆身上的目光,朝紫宸殿走去。
宮中剛經過一場血洗,不少名貴花草倒塌在地,任人踐踏。
不過好在現下姜恆已掌控局面,倒也不至於出現什麼慘狀。
沈疏微腳程很快,繞過一段坍塌的硃紅柱子,眼見前面隱隱能瞧見紫宸殿金漆的歇山頂,一道女子的尖叫聲從側面傳來。
沈疏微頓住腳步,瞥向身側親衛,“去兩個人看看。”
有兩人很快應聲過去。
沈疏微亦是跟着過去,繞過翠微竹林,沈疏微才發覺自己救下的是個老熟人。
安陽郡主髮髻歪斜,為赴宴而戴的珠釵步搖早在一路逃跑中被甩丟了,臉上精緻的妝容也被眼淚衝花。
這會她腳邊正躺着一個死去的叛軍,正是剛才兩名親衛解決的。
“你怎麼會在這裏!這兩個人又怎麼會跟着你!他們明明是我兄長的親衛。”安陽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盯着沈疏微,撲上前抓住沈疏微衣袖,“我兄長呢!我兄長現下在哪裏,我要去找他!”
縱然先前和姜恆把話說開了,但是沈疏微看着安陽並沒有丁點情分,她拂開安陽的手,平靜回道:“不清楚,不過你可以去養心殿那看看,那裏已經被姜恆的人肅清了,不會有什麼危險。”
說完她就招回兩名親衛,要朝紫宸殿去。
“站住!那是我兄長的人,你憑什麼驅使他們。”安陽咬着下脣,見沈疏微看來垂下眸子,嗓音低了幾分,“你好歹也給我留下兩個人護送我去找兄長。”
“郡主是忘了當日冬狩你和三公主一起往我酒中摻的那味藥了嗎?”沈疏微說道,“我已經給你指了條明路,要不要去全看你。”
見安陽不死心仍要開口分辨,沈疏微也失了耐心,“你要再開口歪纏我,我不介意讓人打暈你扔在這,等着事後姜恆的人來尋。”
安陽被沈疏微這番話嚇到了,又見她神情凌厲,一副說得出就做的出的樣子,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多聲。
沈疏微丟下安陽,帶着人徑直去紫宸殿找趙韞。
現下紫宸殿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她不可能把自己的護衛拱手讓給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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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到紫宸殿,外面石磚路上倒沒見到一個人影,等走近了沈疏微才在殿門口看到兩名灰袍暗衛一左一右把守,邊上還立着一個尋霄。
沈疏微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沒等她走近尋霄就看見了她,連忙迎上來。
“姑娘怎會來此?”沈疏微難得在尋霄臉上看見驚訝的神情。
她讓身後幾名護衛暫且退下,開門見山問道:“趙韞呢,是不是在裏面?”
尋霄眼神飄忽,沈疏微也不等他回話,越過他徑自朝裏走去。
那兩名灰袍暗衛原想攔她,但被尋霄喝退了,沈疏微暢通無阻進了殿內。
紫宸殿內陳設如舊,甚至香爐裏還焚着清雅的沉水香。
趙韞正往一匣中裝着什麼,聽見腳步聲面無表情擡頭,在見到來人是沈疏微後臉上神情一時凝固住,好半會才想起露出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
“阿願怎麼會來這裏,是何人接阿願過來的?”
沈疏微睨着他,似笑非笑,“世子昨夜送來那碗雞湯滋味甚好,我還留了一半,世子回去後不妨嚐嚐。”
一聽這話,趙韞就知道自己在雞湯裏下藥的事情暴露了,但他臉上神情並無破綻,笑容更溫柔幾分。
上前牽過沈疏微的手,伏低做小應道:“都聽阿願的,阿願讓我喝什麼我便喝什麼。”
沈疏微抽出自己的手,側目瞥了眼他身後半開的匣子,“你在這裏做些什麼?”
“蕭承明和他帶來的人已被姜恆制住,皇帝和其餘皇子現下被你們扣在何處了?”
左右他們現下做都做了,沈疏微也不打算遮遮掩掩,倒不如問個清楚,看看他們計劃是否有疏漏。
手被甩開趙韞也不介意,又湊上前握住沈疏微的手貼在自己臉側,輕輕蹭着,很是乖巧地答話,“在這裏拿一封遺詔。”
順道再給他自己寫一封賜婚聖旨。
“皇帝和六皇子還有其他人還在文華殿,不過二皇子死了。”
沈疏微眉心一跳,看向趙韞。
“宮變剛開始的時候,二皇子不服,被蕭承明當場殺了。”
“皇帝也因此病倒,殿內有太醫看過,說是中風了,只怕日後口不能言手不能動。”
趙韞說完在沈疏微掌心親了一下,雙眸水潤潤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