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看出沈疏微的不對勁,當即輕聲詢問:“三妹,可是我這份策論有哪裏不對的地方?”
沈疏微回過神,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思緒,朝沈衡露出個無事的笑容,“大哥這份策論寫的極好,文采精華見之忘俗,只是有一些小地方需要修改。”
藉着前世記憶,沈疏微很快和沈衡一起把那份策論又做了些修改。
期間沈衡數次看向沈疏微,似是想問什麼,但最終都沒問出口。
三妹不想說,他就不問了。
替沈衡修改完策論,填上一些疏漏已是正午時分,沈疏微揉了揉痠疼的脖頸,面上卻是笑意。
大哥的文采當真出挑,有大哥執筆,這份策論定比前世楚心柔獻上的那份要好數倍。
秋闈將至,說不好大哥還能借此機會入主考官的眼。
沈衡亦是珍惜地輕撫紙張,看着沈疏微由衷感嘆,“我竟不知三妹於治水上有這樣一番造化,這份策論該署三妹的名才是。”
沈疏微忙笑着拒絕,這策論由沈衡進獻才能發揮最大用處,來日入朝為官這可是名留青史的善事。至於豫州水患她自有她要做的事情。
沈疏微正同沈衡說着話,青黛皺眉從外面匆匆走近,“姑娘,平昌伯府大房請姑娘帶上雲神醫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和姑娘商量。”
說是商量,但來傳話的丫鬟可不客氣,而且還要帶上雲神醫,不是個眼瞎的都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
這些日子沈疏微忙活自家的事情,倒是把大房幾口人拋在腦後,這會聽見要自己帶着雲神醫上門,想也不想拒絕,“不去。”
她連個理由也懶得找。
青黛也原話傳達,不想沒一會功夫大房的人竟是帶了個模樣嬌氣打扮華麗的小姑娘登門。
“這就是雲神醫住的地方,真是寒酸。”小姑娘甫一進來就皺眉嫌棄,“雲神醫呢,讓他出來見我,我要將人帶走。”
沈疏微得了消息和沈衡一同趕來,就聽見這句極盡貶低的話,兩個人臉上笑容淡淡的。
倒是那小姑娘見着沈衡,眼前一亮,目光一轉不轉地盯着他看。
察覺到對方過於熾熱的目光,沈衡微不可測擰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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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大伯母今日過來所謂何事?”沈疏微面上帶笑望着眼前諸人,眼底卻一片清寒,半點笑意也無。
梅盈珠熱切開口,“疏微,那位雲神醫現在何處,你快些叫人出來,讓他隨這位姑娘回府。”
提及身邊這位玉裹金妝的小姑娘,梅盈珠話裏帶着幾分不自然。
沈宛跟在母親身邊掃了眼沈疏微,眸底劃過不屑,“堂姐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這位姑娘可是你得罪不起的貴客。”
聽着這兩人理所當然的語氣,沈疏微神情一哂,果然哪裏都不缺這種不要臉的人。
這時她擡眸看向那位容貌嬌妍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她腰間一塊雙魚玉佩上。
這玉佩質地和做工皆是上乘,不是尋常商鋪能買到的,還有她這說話口吻和行事……
小姑娘見沈疏微沒有立即回話,當即秀眉擰起,不耐煩轉頭斥罵梅盈珠和沈宛,“她是聾了還是啞了,本——我叫她去請神醫為什麼還愣在原地不動!”
“你們來時不是信誓旦旦保證我一來就能見到雲神醫嗎,現在人呢?若是耽誤了我的事你們兩條踐命夠賠嗎!”
梅盈珠被這麼一個小輩一通斥罵,臉上不見半點怒意,卻誠惶誠恐的。倒是旁邊的沈宛容色有些扭曲,低垂着頭咬着下脣不語。
“我這就讓人把雲神醫請來。”梅盈珠賠笑道。
轉身朝跟來的下人喝道,一副在沈家當家做主的架勢,“你們幾個還不快進去替雲神醫收拾行囊搬家,再把雲神醫請出來!”
眼前這位可是金枝玉葉,哪是他們能得罪的人。
那些下人得了令紛紛握着手裏棍棒就要往裏闖,頗像土匪打家劫舍。
沈疏微目光往後一斜,沈家那些家丁也握着武器迎上來,兩方人馬頓時僵持住。
沈疏微掀了掀眼皮,神情淡淡,“沈家還輪不到大伯母發號施令,雲神醫來時就說了,他除了沈家哪也不去,待治好我大哥他自會離去。”
“屆時大伯母和那位姑娘想求醫也好怎樣也好都各憑本事吧。”
梅盈珠急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搭上眼前這條大船,沈疏微怎麼就這麼不識擡舉,她可是她大伯母,是她長輩!
沈衡那點病算什麼,孃胎裏帶的弱症,治也白治,哪有給眼前這位貴人辦差來的要緊。
“放肆!你可知本宮是誰,膽敢這麼和本宮說話!”蕭扶風再也忍不住了,她可是父皇膝下最受寵的女兒,就算生母是宮女出身的柔嬪,可在外誰不給她一分薄面。
區區一個沈家,竟敢不肯聽從她的命令。
沈疏微掃了她一眼,福身行禮,面上帶着疏離笑意,倒也讓人挑不出錯來。
“自是知道,臣女見過二公主。”
前世她雖不曾見過這位二公主,卻也聽說過不少她的事情,仗着聖上寵愛在秋闈放榜時相中了一位有家世的舉子,一條白綾勒死了那位舉子原配,讓聖上賜婚於她。
舉子與他髮妻是青梅竹馬,二人相識於微末,互相扶持着對方走到今天這一步。髮妻死後,舉子也沒有多活一日,賜婚當天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
這件事轟動朝堂內外,那一屆考生義憤填膺紛紛上書請聖上嚴懲二公主,結果二公主哭哭啼啼往紫宸殿前一跪,直言她並不知那位舉子有家世,他的原配發妻也是自己底下宮女自作主張勒死的。
之後——
沈疏微輕諷地扯了扯脣角。
聖上最後竟只罰了她三個月禁閉,罰抄經書了事。
“你既然知道本宮身份還不跪下磕頭行禮,沈家就是教你規矩的嗎?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蕭扶風翻了個白眼,不依不饒刁難,“本宮讓你把雲神醫交出來是給你臉面,是對你的恩賜,你不要不識擡舉!”
想起近來父皇勞於政務,有頭暈症狀,她得趁着這個機會把雲神醫帶回宮,在父皇面前得臉,把其他皇子皇女都踩下去。
沈衡在旁邊聽見她話裏的刁難,難得面上升起薄怒,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沈疏微拽了拽袖子。
“臣女只是按照規矩行事,官宦女眷除了見陛下皇后太后三人皆不用跪拜行禮。我若今日照此大禮跪拜公主,來日若有風聲傳入宮中或是御史臺,只怕公主要擔個僭越罪名。”
沈疏微語氣不卑不亢,那邊的蕭扶風卻是被點破心思漲紅了臉,“放肆!本宮訓誡你一個小小侍郎之女,你竟敢反過來教訓本宮。”
“來人!給本宮掌她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