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掌心,他就見小葫蘆的肚子處凹進去了一塊,像是猛磕的。
他的葫蘆壞了。
眸子瞠了又瞠,北堂翼指尖摩索了幾次也沒能將那明顯的瑕疵弄去,猛不丁地,他慌地眼前都花了一瞬:
她送他的唯一物什、她給他的最後念想竟然也壞了?
想起剛剛兩人短暫的交鋒,她看他的眼神那麼淡漠,她還以為是他扔了她的葫蘆不想再給她,北堂翼的心思就亂成了一鍋粥。
急切地又撫了幾次,猛地想起她也摸過這個葫蘆,像是被推入無間地獄,他也禁不住沉痛地閉了閉眸子。
壞了,這次誤會大了。
他背棄了對她的承諾,他還沒有保護好她送的禮物,她肯定以為他不在意、不珍惜、他弄壞了把她親手編的禮物。
她只怕更不會再見他了。
她不會原諒他了。
挪了幾次、看了他幾回都沒得到迴應,虞薇伸手就拽了拽他的袖子:
“北堂大哥?”
輕喚着,她還笑着把手中差不多的金葫蘆遞了過去:
“那個都壞了,你用這個吧,這是我親手……”
“編的”二字尚未出口,她往前遞的手卻被人猛地一推,一個趔趄,虞薇接連後退了幾步,手中的葫蘆掛墜也猛地就被甩飛了出去:
“誰準你擅作主張、亂碰我的東西的?”
“北堂大哥?”
淚“唰”地一下就涌了上來,虞薇怎麼也不敢相信以前對她很溫柔、會抱她、給她帶禮物的人竟為了一個掛飾對她這麼兇:
“你幹嘛推我?一個破葫蘆你也拿着當寶貝?我還不是上次路上撞到你、看你喜歡、看那繩子都磨損了才想編個新的送你,我一片真心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這可是我沒白沒黑編了兩天的。”
一噎,猛地想到什麼地,虞薇又怔了下:
“那、那不會是姐姐送你的吧?”
轉念一想,那粗糙的手工她又覺得不是,而且姐姐現在是太子妃也不可能做這種事,若是多年前送的磨損程度又過於輕了,而且,她的心思也是徵得了家裏人同意的,包括太子妃。
“北堂大哥,你以前從不會這樣對我的。”
“你答應過姐姐會對我好的,姐姐嫁人了,你也不疼我了嗎?”
聞言,北堂翼的臉色卻更難看了,滿腦子卻都在想另一件事:
這麼點小東西要編好幾天的嗎?
那以她這粗糙又不熟練的手工豈非要編更久?
他糟蹋了她的心意。
剛剛在閣樓上兩人偶遇,他以為只是小女孩跟他胡鬧一下,沒成想,她竟然搶了他的荷包還想換掉他的平安符,最後,兩人爭執間,她還甩手給扔了下去。
懊惱憤怒都已經不足矣形容此時北堂翼的心情了。
第一次,他有點討厭厭煩起這一家人了。
轉身,他剛要離開,一抹柔軟的身影突然衝抱了上來:
“北堂大哥,你不要生我的氣,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嗎?”
“我沒有惡意,北堂大哥,再有兩日我就及笄了。”
“我想嫁給你……”
慕連枝跟蕭廷瑞說着話,拐過道口,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一瞥,掃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脣角還掛着笑,她腳下的步子卻也不自覺地頓了頓。
隨後,一行人便消失在了庭廊一側。
也是明顯慌了兩秒的神,北堂翼才冷着一張臉推開了哭得稀里嘩啦的她:
“你在胡說什麼?”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後退了兩大步,北堂翼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虞三小姐,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說什麼嗎?”
得虧這四下無人。
要不然,她的名聲都全毀了。
雖然她還未及笄,勉強還能用“不懂事”糊弄過去,但這未免也太過了:
“三小姐,恕在下直言,你當我妹妹在下都嫌小,本大人也不喜歡你這樣的,以後三小姐還是注意下你的言行,最好跟本閣保持距離。”
虞薇還想上前、說什麼,北堂翼冷眸就是一睨:
“這是通知、不是知會。”
“三小姐最好謹記,再有下次別怪本閣不給你面子、不給你活路,本大人疼愛的是本大人昔日未婚妻的小妹妹,從不是你。”
“而現在本大人孤身、也沒有未婚妻,你們丞相府之於本大人什麼都不是。”
“你最好給本閣記牢了。”
甩手,北堂翼大步離去。
……
這天,北堂翼找了很多機會想跟她見面,然而,等他再見她的時候,她卻已經回到了侯府一行人周邊,是他最不便靠近的。
他怕再給她帶去煩擾。
最後,直到宴會開場,他也沒再等到一個可以靠近她的機會。
場中落座的時候,北堂翼的心情更糟糕了。
這天,司朝也來了,以謀士、特聘的身份跟影風后面才隨大流進來的,他一到北堂翼身邊,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
“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
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對面左下手側後方的一點小小的翠色身影上,司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又是因為某個女人。
見慕連枝落座後就一直半低垂着頭,不是在吃東西就是跟身邊的丫鬟嘀咕,時不時似乎還偷偷塞點吃食進丫鬟嘴裏,唯獨沒擡頭看過這邊一眼,司朝觀察了片刻,試探問道:
“這麼久你不會都沒見到人吧?”
北堂翼臉色一黑,他也不由得錯愕了下:
早早就到、提前還有準備,這少說也有兩個時辰了吧,他竟然沒見到人?
就是皇宮再大、人再多,這麼長時間,碰個面說句話用多久?
不至於吧!
司朝百思不得其解。
收回落寞的目光,北堂翼卻是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目光別說喜悅、落都不會落在他身上了。
北堂翼有清晰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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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是自己把她弄丟了,他想找回她,他想跟她解釋,他想見見她,偏偏每次都事與願違,好像還將他越推越遠了……
越是明瞭他也越是鬧心。
他想發瘋,他想殺人。
不自覺地,他緩緩擡起的視線又轉向、遺落在了某處,久久一動未動。
就在期待又凝成失望之際,門外傳來了嘹亮的通稟聲:
“聖上駕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