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但虞華最近一直就有種強烈的直覺。
他不一樣了。
“你動真心了？”
疑問的女聲輕柔落寞，卻是明顯肯定的口氣，而且，這一次，她用的是“動心”而非“喜歡”二字，隱約也可見事態之嚴重。
兩人從相識到定下也用了四年，要不是七年前那場意外，她應該如願成為他的新娘了。
他並不是隨意或者莽撞的人，這七年，北堂家遭鉅變，他差點命懸一線，兩人也分開了，她卻是一直看着他過來的。
四年前，她撐不住、被逼改嫁的時候他還不惜力挽狂瀾。
是她推開的他。
這四年，對他的情況她也不是一點不知。
四年，他也就是喪期剛過，短短時日，接連遭遇家庭、生命、前途、感情的幾重打擊，他能熬過來已是奇蹟，怎麼還會有這種心情跟精力？
虞華不願意相信，但直覺又清晰到她無法忽略。
所以，她很不解。
關於他經常會找一些跟她相似的女人逢場作戲的事兒，她也有所耳聞，但沒聽說那個長久的。
她瞭解他，他是真正的大家貴族出身，雖然上過戰場、一些方面也粗放不拘小節，骨子裏卻還是高傲的，那些歡場女子給他他都不一定碰。
要不然，之前他也不可能一直不婚不娶不動作、任由外面詬病誤會從不解釋，一直等到她及笄他可能斷袖的傳言才徹底消弭。
“能告訴我她是誰嗎？”
北堂翼步子頓了頓，卻並未回頭，也並未出聲。
“阿翼~”
嘆了口氣，虞華剛想再說點什麼，一邊卻突然傳來了太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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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兒，你在這兒幹什麼？”
北堂翼回眸，便見太子蕭卓淵帶着幾個人從另一邊的小道上走了過來，近乎瞬間，虞華臉上的落寞就變成了明妹的笑：
“殿下，忙完了？”
兩人依次給太子殿下行了禮後，太子妃才繼續笑道：
“還不是小妹薇薇心心念念北堂大人，之前許是不小心衝撞了大人，小丫頭心裏過不去、哭得傷心着呢，本宮就代為過來問問。”
“您也知道的，家父最疼小妹，也想早點給她議親。”
“就是北堂大人貌似心裏有人了，這不還沒談上兩句人就要走了，殿下，您也幫臣妾勸勸、小妹的婚事您可也得上心……”
“是嗎？不知哪家千金這般好運入了北堂大人的眼？”
行禮說話間，兩人的手已經牽在了一起，一副婦唱夫隨、鶼鰈情深的模樣，而後兩人的視線就有志一同地轉向了北堂翼。
“只是一個風塵女子罷了，娘娘想必是誤會了。”
三人之間隔着一段距離，北堂翼躬身，垂眸掩去了眸底複雜冰冷的情緒：
“微臣不喜閨閣女子，微臣喜歡放得開、有新鮮感的，怕要辜負殿下娘娘的好意了，殿下，臣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後退了兩步，北堂翼隨即轉身大步離去。
身後兩人對望了一眼，表情都慢慢收斂了下去，最後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地也往另一邊走去。
……
迷迷糊糊，慕連枝再清醒睜眼的時候，已經是隔天，也已經回到了毓秀院。
撐起身子，她敲了敲昏沉發脹的額際。
“小姐，你醒了，你別動。”
放下端着的早膳，春苗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牀前，門外，聽到動靜，夏秀跟冷雲也走了進來，一個拿靠枕，一個去開了邊窗透氣。
“小姐，御醫剛給您縫合了傷口，說手臂不能用力，再開裂就麻煩了。”
“小姐，您嚇死奴婢了。”
“嗯，您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疼不疼？”
“青藍在熬藥呢，冷雨在外面盯着，大夫說您得好好養着。”
“奴婢剛去買了老母雞，一會兒給您燉雞湯。”
“小姐……”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半天，慕連枝一句話沒插上，頭還被吵的越發混賬了，擡手，她就比了個“打住”的動作。
“小姐，您這是何意？”
看着自己交叉在身前的雙臂，慕連枝才意識到這些人不懂，隨即，她又收了手：
“無礙，你們少說兩句，我肯定更好，吵地我頭暈。”
抿脣，這次三個丫鬟動作倒是難得一致的齊整，都委屈巴巴的。
噗~
一個忍俊不禁，慕連枝又笑了，笑着笑着又禁不住有些想哭。
偌大的世界，她竟連個親人都沒有。
要沒這幾個丫鬟陪着她，這個規矩多如牛馬又等級分明的時代，她不抑鬱死才怪。
拉着牀畔春苗夏秀的手，她輕輕拍了拍：
“我沒事、也不疼，我回來後院裏可還有人來過？可還有發生過什麼事？”
沒想到一粒“敗血丹”藥效這麼厲害，這藥是她一次在整理嫁妝、挑選做贗品物什的時候在箱底無意間發現的，整整一大盒子各類的藥丸，應該是父母留給她以備不時之需的，裏面有速效救命丹、保胎藥還有毒藥，種類樣數之多絲毫不遜於之前她讓冷雨特意去尋的。
一層層的藥丸裝在一個小盒子裏，木盒底部還附了一張詳細註釋跟使用說明書。
這“敗血丹”其實只會造成缺血暈倒的假象，於身體無害，是留給她關鍵時候用來暫避、爭取應急時間的，當時她看到的時候就拿了出來。
她本來是想若是跟北堂翼的交鋒超出了這段時間的預期、傷口癒合徹底不易看出了，這藥丸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他害她受傷、害她不得不被取血，他怎麼可以不知情？
所以，她就將藥帶在了身上。
倒是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換舞衣的時候，她就把整盤計劃想好了，她不止要讓他知道，還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她被取了心頭血、還是用作了藥引。
原主傻、做善事都藏着掖着，她可不會。
有時候，會說比會做更重要，要不然，怎麼會有馬屁一說呢？
職場上，第一個被裁掉地往往是那些只知道做事的，做再多沒人知曉有什麼用？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法說理去。
不知是因為嫁妝太多還是因為父母叮囑過的只有被老夫人吃了的、那粒傳家寶的幽蓮丹的緣故，她沒有關於這些藥的記憶。
總歸，原主前世死的真是太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