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杉不認為衛染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沒人比他更清楚衛染的偏執和瘋狂。
“我們是父子，不是敵人。”衛染杵着柺杖緩緩轉過身，那張有些病態的臉在光隱之下顯出幾分罕見的溫情來，“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一年不如一年，世界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
雲杉皺皺眉，冷笑嘲諷，“少裝了，你不就是想從我這兒套出我媽的行蹤嗎？”
衛染低頭咳嗽了兩聲，聲音沙啞，“我想找到你母親，是因為擔心她在外面過的不好，她的情況你清楚，她需要持續的治療和照顧。”
雲杉想要反駁，但怕說多錯多，最後還是將話咽回了肚子。
“我知道你對我有很深的誤會。”衛染緩步上前，無奈的嘆了聲氣，“所以，算了，只要你母親過的好，我不會再強迫她回海城。”
雲杉呼吸一窒，緊緊捏着掌心控制自己想要擡頭的衝動，“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又不知道她在哪裏。”
衛染笑了笑，伸手想要摸他的頭。
雲杉察覺，毫不猶豫的躲開。
衛染的手落了空，懸了許久，才嘆息着收回，轉身離開。
房間重新恢復了安靜，落地窗外，是漆黑的大海和狂歡的賓客們。
銀月悄無聲息出現，“家主命我跟着您，隨身保護。”
雲杉盯着窗外出神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麼，“老不死的這次改玩兒溫情戲碼了是吧？他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
銀月垂着眼，眸光微閃，沒有回答。
雲杉煩躁的起身，可因為太過虛弱又起的太急眼前陣陣發花差點摔倒，下一秒他的手臂被銀月微涼的手扶住。
“我沒事，別碰我！”雲杉像是被燙了一般，有些激動的甩開銀月的手，“離我遠點。”
銀月眼底閃過抹受傷，但很快情緒就歸為平靜，低頭，“是我僭越了。”
雲杉看着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中涌起股無名氣，惡狠狠的命令，“給我準備船，我現在就要走。”
這地方他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
不管衛染想耍什麼花招，他先走了再說。
“方才家主已經讓人備好了船，您隨時可以用。”銀月微微猶豫，還是勸道，“但今夜海上浪有些大，等到天亮後再出發更為穩妥。”
“我就要現在走！聽不懂人話嗎？”雲杉只當是衛染的緩兵之計，忍不住嘲諷，“怎麼，這麼快就演不下去了？一邊說着我隨時可以走，一邊用‘不安全’搪塞我。銀月，你才是真正的衛家人吧？跟衛染學了一手糊弄人的好本事。”
銀月薄脣微抿，“我這就去準備。”
說完，她便轉身走了。
雲杉只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悶的厲害。
但很快他就拿回了自己的手機和電腦。
他立刻開機，發現南知意半小時之前發來了報平安的消息才稍微鬆了口氣，又恢復了一些工作上的消息。
失蹤斷聯半個月，他工作上的夥伴簡直快急瘋了。
“少爺，小心腳下。”
海風很大，銀月的聲音被裹挾着顯得有些不真切。
雲杉打字的指尖頓了頓，他又想到了上次銀月被他命令去救南知意和顧西洲的時候。
當時銀月傷的不比南知意輕。
可從他被衛染綁回來起，銀月就一直跟隨左右，完全沒有治療的跡象。
雲杉咬咬牙，沒好氣的扭頭，飛快的掃了一眼她的身上，“管好你自己吧。”
銀月的身子僵住，臉在夜色下迅速褪去血色，顯得格外蒼白，“我知道少爺不想見到我，所以已經派了其他人隨您回帝都，非必要情況我不會再出現。”
雲杉愣了下，心口悶的更加厲害。
他不是嫌棄銀月，也不是不想見到她。
他只是……
雲杉腦子亂的厲害，不等他想清楚自己真實的想法，嘲諷的話已經先一步衝出了口，“呵，現在是不一樣了，自己的任務都要推給手下？”
“不是。”銀月苦惱皺眉，“我只是不想您不開心。”
“少廢話。”雲杉生硬的將視線收回，跨步上船，“別想耍什麼花招，老頭讓你保護我，你就照做。還有，既然是我的保鏢，身上就別帶着傷，到時候遇到危險幫倒忙。”
銀月怔了怔，茫然擡眸。
兩人隔着舷梯對望，銀白的月色之下有些看不清對方的眼。
“還愣着幹什麼。”雲杉強制鎮定，粗神粗氣的催促，“還不快上來，別耽誤我時間。”
銀月回神，單手撐住扶手，直接從舷梯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在雲杉的身旁。
她動作敏捷，又着一身黑衣，畫面漂亮的堪比動作電影，讓雲杉有些失神。
“我身體很好，一些舊傷不礙事，少爺儘管放心。”銀月認真的承諾，“如果遇到危險，即使賭上我的性命，也一定會保少爺安全。”
雲杉看着她眸底的堅定，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屬於自己的“影子”，同他年紀一般大的女孩兒也是這樣承諾會護他周全。
雲杉那時候只覺得女孩兒口氣太大，明明自己比她高比她壯，哪裏需要她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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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後來……銀月真的做到了，從死神手中一次又一次將他救下來。
雲杉垂下眼簾遮住眸中的情緒，轉身進了船艙。
直到上岸，他都沒再多說一句話，默許了銀月隨他返回酒店。
另一邊。
南知意和顧西洲乘坐的直升機也在顧氏大樓安全降落。
樓上，除了指揮員外，還等着個人。
“顧西宴？”南知意被風吹的眯了眯眼，認出不遠處的人影，“他怎麼在這兒？”
顧西洲牽着她下飛機，對此並不驚訝。
“西洲，南小姐，海上好玩兒嗎？”顧西宴緩步靠近，臉上掛着優雅隨和的笑意。
南知意瞬間反應過來什麼，淡聲回答，“託福，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
她着重了“有趣”兩個字的咬音。
顧西宴笑容不減，一臉可惜的聳聳肩，“可惜我身體不適，沒能親自出席拍賣會，不然就能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