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大人?”
德福公公推門而入,見到地就是這樣一幕。
四個丫鬟跪在地上,不是垮着臉就是紅着眼眶,地上碎了兩個茶杯,慕連枝半倚在軟榻上,病懨懨的、臉色很不好,而北堂翼站在丫鬟身前不遠處,半側身,單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欲擡不擡,顯然是剛發了大怒。
德福公公明顯一驚。
他還沒說什麼,北堂翼不耐還帶着情緒的聲音先砸了過來:
“你來幹什麼?”
“大人——”
本能地想躬身行禮,一動,才想起自己手裏拿着聖旨,德福剛要彎的身軀又挺了挺:
“回北堂大人的話,老奴是來傳聖旨的,不知這些人犯了什麼錯惹大人發這麼大脾氣,還請大人息怒。”
聞言,北堂翼滿臉的怒容才收了收:
“還都傻跪着幹什麼?沒聽到公公的話,還不去扶你們夫人下來接旨?”
就從沒見過北堂翼發這麼大脾氣,德福公公心下也一陣直突突,眼角的餘光不自覺地將周遭掃了一遍,最後,春苗跟冷雲起身去扶地慕連枝,另外兩個丫鬟轉身掉頭跪下,北堂翼則只是躬身抱拳行了個武官的禮。
帶着重大任務來的,德福公公是半點刺都不敢挑,展開聖旨,就宣讀了。
大概意思就是慕老卸任御醫也心懷仁善,聽聞聖上為黎民百姓向道祈福,需要集幾件百年老物件,越老越好,自願獻上自家祖傳木簪,而皇帝為表彰感謝,賞賜金銀珠寶做補償。
而德福就是來傳旨,取祖傳木簪的。
唸完,德福公公一揮手,身後,一排端着精緻首飾頭面的小公公就一字排開了,其中還有一大盒滿滿的、很大顆未經鑲嵌的珍珠。
“二夫人,請接旨吧。”
聞言,北堂翼是真懵地不要不要的,他怎麼也沒想到德福公公如此陣仗前來竟然是讓慕連枝上交一支什麼木簪的。
於是乎,他歪頭看向了地上的慕連枝,眼神帶着詢問。
慕連枝也故作驚詫地擡眸,嘴巴都是明顯張開的,然後,三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誰都沒動,一個全懵,一個半懵,一個裝懵。
擎了半天見慕連枝沒動作,德福公公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了:
“二夫人,您不會是想抗旨吧?”
話一出口,他又覺得這根本不可能,傻子也不可能當衆抗旨,靈光一閃,換他嗓音拔高了:
“那木簪您不會已經毀壞或者處理掉了吧?”
可千萬不要啊。
皇帝可是下旨加派了御林軍過來的,雖然他不知道具體原因為何,可卻這東西一定很重要,這要出點閃失只怕就是個麻煩。
頭搖地撥浪鼓一般,像是驀然回神,慕連枝才訥訥道:
“這倒沒有,就是,就是……”
慕連枝一猶豫,把德福公公急得不行:
“二夫人有話您請明言,這可關乎聖命。”
這時,北堂翼插了句嘴:
“公公,不知能否讓她先起來回話?”
“是,是,老奴疏忽,二夫人快請起。”
彎身,他也想去扶,北堂翼已經伸手將慕連枝拉了起來,而後,慕連枝才幽幽地道:
“公公,實話跟您說吧,民婦不知父親已經把木簪獻給了聖上,也不知您今日會來取,那木簪昨晚民婦大嫂非說這院子進了賊、帶人來搜,結果他們鬧騰着搜完,今早民婦就發現那簪子連帶盒子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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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鬧哄哄地,民婦也沒注意,這不剛想起來也氣得不行。”
“雖說木簪不值錢,卻是祖傳、不能取代的紀念。”
“民婦當時摘下就放手邊木盒裏了,怕那些搜的人粗手粗腳給損壞還特意塞到被子裏了,不想竟被人給順走了。”
“這木簪大概率被我大嫂拿去了,您只怕得去她那要了。”
慕連枝話音一落,德福公公甚至等不及讓人去叫,聖旨一塞,轉身急惶惶地自己跑去了。
……
此時,房間裏,好不容易研究着打開了那個木盒,看着裏面那支烏漆麻黑的木簪珠簪,就鑲嵌了一顆大珍珠,還是肉眼可見的全是瑕疵,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姜氏也沒研究明白。
怎麼是這麼個破玩意?
這東西為何要偷摸的藏呢?
直覺不對,她又把那木盒研究了下,木盒雕工細膩,還襯了棉花填充的軟襯,一看就價值不菲,而且那小鎖也挺難看,盒子都這麼好,怎麼說也不該藏個不值錢的玩意啊。
把玩着也沒看出什麼,越看越鬧心,也怕慕連枝想起來就過來要。
隨手她就是用力一折。
拿都拿了,她得不到也不能便宜別人。
“住手!”
德福公公進來,聽到地就是“咔”地一聲輕響,看到地就是這樣一幕,幾個大步上前,他一把就將那木簪搶了過來:
“大膽刁婦,竟敢毀壞聖物?”
一看那木簪被折裂了,德福公公額頭就冒了汗,讓人按下姜氏,將簪子裝入木盒,轉身氣哼哼地走了。
德福公公先回去讓慕連枝確認了下,而後才帶着物什快速回宮覆命了。
看到木簪的瞬間,慕連枝心下也咯噔了下,因為她注意到裂開的木簪好像是空心的,裏面似有鐵桿支撐,突然間,她就在想那裏面會不會才是木東珠真正的祕密,她心下不免有些懊惱,同時又有些懷疑,因為珍珠的天然紋理加造型她拓印、復刻出來的模子的確是現實地圖。
她甚至試探地打聽過,以前的確有“百山城”這麼個地方,周圍據說有大大小小上百座山,所以才落了這麼個名,至於有沒有叫“百山”的山,沒人說得清楚。
思緒翻轉,最後她只能默默按下了心底躁動的情緒。
燙手山芋甩出去了,孰真孰假她都只能認了、也只能靜觀其變。
……
御書房,慕家兩老並未離開,皇帝喝着茶也是躍躍欲試,不停地看門口,明顯焦急。
終於等到了德福公公順利回來覆命,一聽木簪被姜氏給偷了還強行輕微損壞了,皇帝就拍了桌子,心裏真是恨不得將平勇侯府千刀萬剮。
“聖上喜怒。”
最後,聖上還是什麼也沒說,見簪子整體完好便先看向了慕夫人:
“夫人,煩請看看是否是此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