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慕連枝倏地擡眸,就見蕭廷瑞站在前方不遠處,手裏拿着她的雞毛毽子。
緩步上前,慕連枝給他行了禮:
“見過瑞王殿下。”
“北堂……夫人免禮。”
擡了擡手,蕭廷瑞乾笑了下,而後將手中的毽子遞了回去,慕連枝伸手想接,卻發現根本拿不動,緩緩擡眸,就見他有些怔愣、視線還落在她後方。
微微用力將毽子拿回,慕連枝回身將丫鬟打發地遠了一些,等她再回身,一道帶着點飄忽的嗓音頭頂傳來:
“你沒事吧?”
然後不等她回答,又一聲帶着點自嘲的哂笑聲傳來:
“你肯定沒事。”
明顯能感覺出話裏隱隱的情緒,慕連枝沒接話,而後又聽他道:
“那把匕首是他送給你的吧……你們其實早就認識或者早就彼此屬意了是不是?”
慕連枝還一頭霧水,蕭廷瑞脣角的苦澀卻越來越深:
“去年或者更早?”
“去年也是這個時候,本王挑了千絲蟬翼花當獎品差點沒被他嫌死,他選了那把寶石匕首,本王記得很清楚。”
“當時本王雖然沒辯駁,心裏其實也嫌棄他,那把匕首綴着寶石也很小家子氣,跟本王選地女人絹花有何區別?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宮裏的東西本王最是熟悉,再怎樣也比外面的要珍貴,他送給你就不提了,可你不止收了還轉送給了新月公主……”
看到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們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以前本王就詫異他那樣的性子怎麼會跟你個女人斤斤計較。”
想來並不是針對她,而是因為她是特別的,也許北堂翼是覺察出了他的心思才有那樣的情緒也說不定。
直直望着她,蕭廷瑞心口就像是堵了塊什麼,曾經想不通、覺得怪異的事兒這一剎那全都想通了,甚至於連青雲山的意外、她的奮不顧身跟北堂翼的執意求娶,跟剛剛隔着那麼遠的距離、他強抽女人的披帛都要奮力救她,可見,北堂翼對她是何等的在意。
其實,剛剛他也在附近。
北堂翼若不出手,他也會出手的。
北堂翼不愧是御天閣的統領,武功真是出神入化、出乎他的意料,一段披帛他等耗費多少內力才能承受她的衝擊跟重量?
可顯然,他根本不在乎,甚至於不怕當衆暴露自己的實力。
天知道,今天皇宮上下內外安排了多少守衛巡邏,她的周邊肯定有比他更合適的能救人的人存在,可北堂翼就是出手了。
他從沒見過他這般快如閃電的身手——
他這一說,慕連枝也頓時就明白他在說什麼了,微微抿脣,她沒出聲。
“本王自詡文韜武略都不遜人,可除了出身,本王好像從沒贏過他,為什麼偏偏是他呢?以前我們的關係很好,他是少年將軍,我是尊貴皇子,我們也算惺惺相惜。”
“可北堂府敗落後,我們好像突然就生疏了,不知道是他變了、我變了還是局勢容不得我們再像過去。”
“他一直是我羨慕欣賞的對象、也是我學習的榜樣,我從沒想過我們兩個會喜歡上同一個人,也從沒想過老天給我第二次機會,我竟然又晚了,還是晚在他手裏。”
“北堂夫人,能告訴本王,本王到底差在哪裏了嗎?”
“是我不夠好或是我不夠狠,亦或者……”
是他不夠有野心?
蕭廷瑞空洞的眸底明顯閃過一絲波動的迷茫,慕連枝看地很清楚。
直直地望着他,慕連枝也沒有迴避,剎那間,心反倒像是被什麼狠紮了下,聽他對自己的稱呼就知道,他是個正直純澈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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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思緒在腦子裏過了無數遍,慕連枝才淡淡道:
“殿下,您的風骨不該因為一次挫折就質疑,更不該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不管這個女人值不值得。”
一句話,恍如一盆冷水當頭兜下,蕭廷瑞有瞬間的醍醐灌頂,眸子幾不可見地卻也瞠了瞠。
“殿下,您也說了您的出身比他好,您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資格、疼愛你的父皇母后跟優渥的物質條件;而我是一個寡婦,歷經兩段婚姻,未來猶不可知,情路也並不您順遂;他就更是了,不管家庭、感情甚至跟我的這段婚姻,都有意外的成分,也並不如外面看到地那般順遂完美。”
“殿下,有失有得,沒有誰的人生是完美的,也沒有誰的人生就該順心如意。”
“某種意義上,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殿下,您一表人才、風光霽月,能得您欣賞喜歡是我等的福氣,如果您是因為對我的情感無法釋懷的話,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你沒有輸。”
蕭廷瑞眸子一亮,轉而卻又被迷茫取代了。
淺淺地,慕連枝又笑了笑:
“我沒有騙你,因為我之前生過一場病,關於跟您的一切,其實我已經都不記得了,現在有的那一點印象其實還是通過我身邊的丫鬟轉述的。”
“除了隱約記得應該有那麼一回事,我不記得你的模樣,也不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一切,所以,我對您有感激、有感動,卻無法因為那些過去產生共鳴與情感。”
“所以,您從來沒有輸給他,更不會因為我輸給他。”
“不管我是什麼時候選擇的大人,如何跟他走到一起的,僅僅是因為在我的記憶裏,與我有經歷的人是他,上天安排我們走到了一起,我們就順應了天命。”
“殿下,人生在世,也許每個人都要走過自己的情關才能成長、進而擁抱屬於自己的幸福,我與大人都已經渡過了自己的那一劫。”
“如果民婦幸運地成為了殿下的那一關,希望今日之後,殿下也能徹底過了這一關,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殿下光明磊落,我跟大人能遇到殿下是三生有幸,等遇到您的真命天女,您也會明白風雨過後才是彩虹、才最美。”
“祝殿下幸福美滿。”
蹲身給他行了個禮,慕連枝轉身先離開了。
腦海像是有道道金光閃過,蕭廷瑞心口堵塞太久的那團棉像是突然就通了,回身,他正欲離開,突然又一個物什直衝他面門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