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喬瀟的車駕剛到宮門前便被攔住了,“陸指揮使,如今聖上病重,為防生變,入宮不得佩戴武器,請您將佩刀交與奴才,奴才們才可放行。”
陸喬瀟心裏莫名生出一種不安,聖上還未醒,入宮不帶刀劍的規矩又是誰特意下的旨?
躊躇間,終究還是卸了劍,交與那侍衛。
她想到沈昱珩此刻在宮裏行得舉步維艱,要應付隨時可能起疑的魏儼,她的不安便如霧般散去,化為了奔赴的力量。
坐在馬車裏,她掀開幕簾的一角,滿目皆是高聳的紅牆,恢弘壯闊,卻也給人以目眩的窒息感。
下的拜帖是給魏冉的,人家還做了這個順手人情,陸喬瀟不去感謝一番自然說不過去。
她到銅雀宮門前時,方下馬車,便見魏冉笑意盈盈地立在院子裏,壓下心中的疑惑與訝異,她走過去行禮:“殿下,別來無恙。”
屏退了四下,魏冉上前一步,逼近她,眼神裏出現幾分難言:“陸指揮使,你不該出現在宮裏。”
“那殿下不還是許我來了麼?”陸喬瀟餘光瞥見了從樹影下匆匆行去的小太監,心中瞭然。
魏冉苦笑:“你若是帶着兵在外頭等消息,哪怕父皇明日駕崩,你明日過來,也更為名正言順,甚至可以兵不見血。”
“但父皇尚且昏迷着,你這時候過來,無異於以身犯險。”
陸喬瀟凝眸,語氣含笑:“他在,我沒法不來。”
魏冉瞥見她的雲淡風輕,心間像是被針紮了似的,“你來找我?還有其他事?”
陸喬瀟心事被猜中,眼底流轉過一絲決絕,“我進了宮來,這段時日便沒法出去了。”
“勞煩殿下替我走一趟永安侯府,還要去趟巡防司。”
“好。”魏冉接過信物——那是塊陸喬瀟特有的指揮使令牌。
他望着消失在院門口的背影,吩咐身旁的侍衛:“備馬,出宮。”
銅雀宮距離養心殿還有些距離,馬車程也要約莫二十分鐘。
![]() |
![]() |
![]() |
她在半路上,被人截住了,是個年輕的小宮女。
“請問,您可是陸指揮使?”
陸喬瀟應聲:“你是——”她覺着此人面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但一時間又想不出。
“奴婢小翠,是李貴妃娘娘宮裏的,娘娘請您去殿內一敘。”
陸喬瀟雖擔心沈昱珩那邊的情況,但如今這風聲鶴唳的情況,她若不接受李貴妃的邀請,怕是魏儼會對沈昱珩心存不滿。
“好,請你帶路吧。”她應了聲,想着從李貴妃處出來了,再去養心殿尋沈昱珩。
到了青鸞殿,陸喬瀟在小翠的指引下進了殿,一眼便望見高臺上面容莊肅的女人,她恭敬有禮地跪拜:“微臣參見李貴妃娘娘。”
李貴妃聽到她這稱呼,不禁發出一聲嗤笑:“如今永安侯府家的姑娘,有自稱妾的,也有自稱本宮的,如今,還多了個臣子。”
“你們家,不得了啊。”李貴妃說話似漫不經心,眼底卻掠過一絲凌厲。
陸喬瀟心下覺得情況不對,之前李貴妃因着定安王要拉攏沈昱珩的緣故,對她很是熱絡客氣,如今這架勢,倒像是興師問罪的。
正思索猶豫間,她聽見身後宮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
這時,右前方傳來一陣有些尖銳的笑聲,陸喬瀟皺眉下意識掃過去,只見陸清月扶着肚子緩緩從屏風後出來:
“好姐姐,別來無恙啊。”
女子明明生了張芙蓉玉面,但那鳳眼輕掃,卻給人一種蛇蠍心腸的感受。
“李貴妃娘娘,妾有一請,妾與陸指揮使是姐妹,不如娘娘讓妾與指揮使敘敘舊。”
陸喬瀟望見高臺上的那人點了點頭,她心頭生出種不祥的預感。
沈昱珩和魏明珠的關係,怕是有人已泄露了出去,可是明明知道這件事的,加上秦老和她不過四人,究竟——是誰?
“來人,給我將她拿下。”陸清月手一揮,立刻上前來幾名僕從將陸喬瀟制住。
——
魏君明醒來了一回,但還沒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便又沉沉睡了過去,沈昱珩捏着筆,眉頭緊鎖,正在此時,阿遙從外頭小跑進來,面色焦急,“公子,夫人進宮了。”沈昱珩手中的筆啪地落了下來,在紙面上打出濃重的墨點,阿遙的神情有些難看,音量壓低:“說是,說是從五皇子宮裏出來後,被李貴妃喊了去,已經半個多時辰了。”
沈昱珩面色陰鬱,李貴妃那人是個捧高踩低的,若非此時是擔心他對魏儼不夠忠誠,想將他夫人挾制了去做個人質?他想着便要起身,一旁的魏明珠攥住了他的袖口:“師兄,如今這架勢了,父皇未必醒的過來,要我說,現在徑直寫了這遺詔,黃袍加身,諸公就算要討伐,最多也是口誅筆伐。”
“喬瀟的命,更重要。”這句話如同錘子重重砸在沈昱珩心上,他知道他這個小師妹在想什麼,出宮多年,她早已摒棄朝中禮法規制,能達到目的才是最重要。
此刻提前擬下詔書,由他沈昱珩作擔保,大臣們就算不服,也只是暫時的。
然陸喬瀟手上有兵,留下她,那只精銳護衛隊尚可保魏明珠周全,與定安王魏儼也會有一戰之力。
魏明珠,也實在瞭解他,瞭解他的軟肋,想佑導他,踏出倒反天罡的那一步——
只是,在陸喬瀟的命面前,何事又能稱得上倒反天罡?他做出什麼都不稀奇了。
沈昱珩飛快地沉了下巴,眼眸恢復了平靜,走出院門幾步,卻見一道高大的身影從門外走來。
魏儼身披甲冑,帶了佩劍,眉宇裏閃爍着隱隱的興奮,“長珏,這是要到哪裏去啊?”
“殿下。”
沈昱珩傾身行禮,藏在袖口中的手攥緊了那串佛珠。“微臣聽說夫人入宮,去了貴妃娘娘那裏敘舊,微臣看着時辰也差不多了,便想着前去接夫人回來。”
魏儼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他,哈哈笑了兩聲:“人人都說沈相疼愛夫人,本王今日再一次領教到了,只不過——”
笑意裏流露了一分陰冷,話鋒一轉:“母妃想陸指揮使想念得緊,讓她們多敘敘舊,長珏何必在意這一時。”
“沈相還是同本王一起回屋坐坐,和長姐一起,聊聊天,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