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梨花開了滿樹,相府裏洋溢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按理,這樣的春光好時節該讓人神清氣爽,可阿遙卻覺春日寒風仍料峭。
沈昱珩在和自己下圍棋。
明明焚香煮茶下棋都是讓人心靜的差事,
可他此刻捻着黑子,卻有種想把棋盤給撂了的衝動。
這都好幾天了,永安侯府那邊,竟什麼動靜也沒有。
端看了那枚子半天,
沈昱珩把那枚黑子扔回了棋盒,只覺胸口鬱氣難平。
阿遙在一旁立着,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沈昱珩緩緩扭過頭:“這幾日她難道就悶在府裏從未出過門?哪兒也沒去?”
阿遙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氣,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回道:“陸姑娘本人的確沒出過門。”
沈昱珩長舒一口氣,捏着茶盞的手收了分力道:“那她讓其他人替她出門了?”
阿遙仔細回憶道:“的確,陸姑娘的貼身丫頭白芷,去了廣林寺一趟,和那裏的僧人悄悄說過些話。”
廣林寺?
沈昱珩眼波微動,皇家祭祀大典聖上欽點定安王操持,時間從下月初八提前到兩日後。
莫非她也要去?
上回在春日宴,聽李貴妃的意思,是想為魏儼擇一位王妃,而魏儼私下在他面前提過兩句,中意永安侯府家的二小姐。
與這種不握實權的舊族聯姻,能打消聖上對皇子的疑心,也是朝廷對老臣的關照。
陸家二小姐和三小姐素來與她不對付,又有寵妾滅妻的陸庸夾在裏頭實行放任之政。
恐怕——
怕是她要為自己謀一條出路。
這也是為何她要借他的勢,分家中的田產鋪子?
想來如此…便說得通了。
沈昱珩抓了把棋子,放在手中細細摩挲,聲音微涼:“去問清楚,讓廣林寺那人務必聽從陸姑娘吩咐,助她成事。”
——
廣林寺是皇家祭祀禮佛的老寺廟了,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
青松古木,悠悠老鍾。
正值杏花開的時節,日光透過花瓣的間隙漏着點點天光灑在青石板磚鋪陳的地面上,形成片片的樹影。
踏在青石板上的每一步,都會將那樹影拉得很長——
魏儼作為皇室代表,走在隊列的最前端。
他今日穿着一身絳紫色雲龍蟒袍,腰間纏繞一條暗紅色瑪瑙腰帶,綴着顆和田玉石,熠熠生光,墨發以玉冠束之,顯得他硬朗的輪廓柔和少許。
與住持打過照面以後,魏儼便按照既定的儀式上香,祭拜,祝禱。
陸喬瀟立在棵杏花樹後頭,等待今日即將上演的一出好戲。
她今日穿得素淨,但這份素淨中,卻暗藏了許多小心機。
比如釵環首飾的別緻貴氣,比如腰間的紅玉帶十分不俗,比如她還特意化了個梨花妝。
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釣人而已。
她起了個大早和爹爹請安,便說自己今日約了丞相大人,要出個院門。
陸庸歡天喜地把她送出去,還破天荒多給了她些例錢,讓她隨意花,不要在沈丞相面前顯得太小家子氣。
陸秀珠就看着她撒謊,心中冷笑得厲害。
二姐姐早早就出了門,說是李貴妃有約,其實早就約了馬車去了廣林寺。
為了穩妥起見,陸秀珠決定跟在陸喬瀟後頭走。
她只是覺得,二姐姐那個人心思縝密,又一心想着攀高枝,若她跟在二姐姐屁股後頭走,沒準到半路,就被她發現了。
但陸喬瀟就不同,她雖然近來也學會了裝柔弱那一套,但是換面不換芯,能聰明細緻到哪去呢?
果然,她一路跟着陸喬瀟馬車後頭,也沒被發現呀。
她已經打聽到了,定安王完成禮佛流程後,就會去沐浴,沐浴完後則會入廂房休息。
廂房裏的香爐,已換上了她重金買來的醉花陰。
名曰醉花陰,以奇花提煉,香氣醇厚如酒,令人如癡如醉,不怕聞者不陷入情網。
而那時,她便會裝作誤入廂房休息的香客,及時的出現在定安王殿下眼前。
她今日素雅端莊的杏花小衫裏,裹着一件赤色鴛鴦肚兜。
她曾聽府中的嬤嬤們在討論與自家男人那些閨房之樂時,她們異口同聲地表示,豔情的肚兜最得男人心。
姨娘也曾經說過,要得到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在房事上讓男人愉悅。
陸秀珠一開始不懂得什麼是房事,所以連着惡補了多日的豔情話本。
現在的她,不再是從前的無知了。
按照之前與那貪財的小僧人約定的,定安王一去沐浴,陸秀珠便在隔壁的房中等着,待到定安王沐浴後進入廂房,便是她陸秀珠大展身手之時。
那爐中香的藥效據說十分猛烈,只要稍稍入鼻,便會覺渾體燥熱。
事後,就算定安王知道了是她略施小計,又何妨?
反正已成既定事實,且以她的姿貌,不怕魏儼不動心。
陸秀珠屏息聽着肌膚與水面相接的聲音,聽聞魏儼善武,想來身體應當會很好。
嬤嬤們說過,男女之事,終究是男人做主導更多些。
所以市面的藥鋪子裏,壯陽藥往往最為暢銷。
聽到廂房的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陸秀珠連忙起身跑去,在那門的插銷未合緊之時,小手輕輕抵住了門。
魏儼微微蹙眉,擡眸一望,眼睛亮了亮。
好一清麗嬌俏的女子,真是人比桃花紅。
他打量了陸秀珠一會兒,才恍然道:“秀珠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裏?”
陸秀珠咬着脣,一雙靈眸巴巴望着魏儼,柔聲道:“儼哥哥,我來這裏為家人上柱香,結果發現廂房都需要提前定的,現在我嘴裏有些幹,可以進去討杯水喝麼?”
魏儼心裏有一點小小的驚訝,陸秀珠平日裏性格頑皮,今日倒是十分收斂,居然還會懂事到親自來給家人上香。
他連忙答應:“妹妹請進。”
陸秀珠慢慢喝完一杯水,眼見着魏儼偶爾有些不耐地整整衣領,她眼底掠過一絲喜色。
魏儼不知為何,如今還未值盛夏,空氣中卻已有絲絲讓人心煩意亂的熱意。
也許是因為陸秀珠的到來,讓這小小的廂房更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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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時不時瞥兩眼身邊的女子,陸秀珠其實長得極美,樣貌絕不比清月差。
清月的長相是清冷端莊那一掛的,而陸秀珠生得更為俏麗一些。
一身杏花小衫撲在她身上,整個人像是顆一掐就能出水的蜜桃。
魏儼滾了滾喉頭,視線不自在地移開了些。
“儼哥哥,你知不知道,秀珠其實很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