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秀珠有些倉皇地從手邊拽過一片布試圖蓋住二人的肌膚,只是那綢緞的衣服頃刻便從身上滑落。
忽然,她腦中靈光閃過。
既然早晚與魏儼的事要告知於天下,為何不借此機會挑明瞭,也叫她這位目高於頂的二姐姐高看自己一眼。
那地上躺着的一條紫玉腰封十分扎眼,陸清月更是眼圈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顫顫巍巍走上前,指着陸秀珠,罵道:“你這樣輕踐你自己,不知廉恥!”
陸秀珠正在低頭繫腰帶,被她這麼一說,立刻擡了眼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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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定安王殿下情投意合,何來不知廉恥輕踐之說,當年姨娘和爹爹不也是這樣,才有了我們嗎?”
“啪”地一耳光,瞬間讓陸秀珠瓷白膚嫩的小臉上落了印。
“你…”魏儼皺着眉,下意識將陸秀珠護在身後。
畢竟是有過親密關係的女人,那便是他魏儼的女人,是不能叫人隨意欺負了去的。
陸清月冷笑,眼眸中含着悽傷的淚:“殿下,那我,我們算什麼?”
她笑得實在悽然,魏儼蹙眉望着她,心中煩躁之意終究蓋過了愧疚。
陸秀珠睨着一雙明眸,有些嫌棄地望着陸清月:“二姐姐,又是哭,除了哭,你就沒什麼話要說了嗎?”
“如果沒有,那我便說了,這次是我不對,沒有事前告訴你和姨娘,但我也的確是真心戀慕殿下,既然行了此事,我便不怕旁人議論。”
話音剛落的同時,門外黑壓壓站了一片人。
屋內的三個人聞聲看去,大驚失色。
屋外的人也被屋內的春色可嚇得不輕。
永安侯府家三姑娘和定安王殿下衣衫不整地斜在軟榻上。
永安侯府家二姑娘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垂在身側的拳頭顫抖得厲害。
素來聽聞李貴妃對永安侯府家二姑娘頗為滿意,有將她納入定安王府的打算。
衆人一見這場面,都大概能猜出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陸喬瀟假意混跡在人羣裏,目光冷冷地看着這一切。
上一世嫁入裴府後,若非自家這兩個好妹妹與林妙芙聯合起來,約她出門又將藥下在她的茶水中,誣陷她與府中侍衛有染…
最後被裴瑾軒徹底厭棄,對她不聞不問,何至於她落了個人人都能上前來踩一腳的局面。
如今,迴旋鏢落到了自己身上。
也會疼嗎?
陸喬瀟回頭消失在人羣裏。
接下來的情勢無需她多言,大家自會管不住嘴傳出去。
不久後,永安侯府二小姐和定安王在佛寺這等清靜之地私相授受的事便會傳遍京城。
許是廣臨寺隱於山間,天氣多變,竟淅淅瀝瀝下起來場小雨。
青石板的路面不算平整,滴滴答答不一會兒就積了幾個小水窪。
陸喬瀟一面擡手擋着細雨,一面小心躲開那些難行的窪地。
走着走着,她忽感到頭頂一黯,像是個有個憑空而出的罩子將她矇住似的,眼前出現了一雙黑金繡紋的方頭靴。
好板正端肅的鞋子,她心中一訝異,下意識擡起眸看來人是誰。
只這一眼,她便被那點漆如墨的目光瞬間吸了過去。
眼瞳深邃,幽幽望着她,明亮的瞳像是浸了冷泉的曜石。
那副面孔清矜自持,透着淡淡的冷意,身上的玄色寬袖織金緞襯得他氣質更清逸絕塵。
他修長的指節松握着那把傘,傘的方向偏向前方,雨點兒順着傘沿滴滴答答落到青石板面上。
“沈…沈丞相?”陸喬瀟心中一咯噔,他怎麼會來這裏?
做了壞事的人總是心虛,她有些不自在的挪開視線。
若是他知道,自己並非他所看到的那樣單純,自己還帶着上一世的記憶而來。
他會怎樣想?
“陸姑娘,好巧。”沈昱珩的聲音很淡,淡的讓人十萬分相信,這真是只是一場巧遇。
陸喬瀟眼眸黯了黯,道:“沈丞相是陪同定安王殿下來的?”
他似是漫不經心嗯了聲,又道:“陸姑娘這是上完香準備回去了?”
陸喬瀟有種小心思被看破的心虛,藏在袖子裏的手捏緊了鼓鼓囊囊的帕子。
她極不自在地望着沈昱珩,他那張端方的臉孔上長了十分疏淡的眉眼,讓人看着覺得古板又有一些兇。
怪不得在太學裏會打人手板心呢…
還會在審刑犯時切人手掌…
“是啊,準備回家了。”她低頭瞧自己的腳尖,不自在。
沈昱珩順着視線望見了她沾溼的鞋襪,喉嚨輕滾了滾,沉聲道:“我恰好也回去了,陸姑娘可以坐我的馬車同回,剛好和你說說小遊近日以來情況。”
陸喬瀟這才直視他:“你不等定安王殿下了?”
在她的記憶裏,定安王和沈昱珩關係一向不錯,朝中都以為沈昱珩是定安王的人。
沈昱珩幽深的眸子轉而盯着她,像是要將她看穿:“定安王此刻有佳人在側,我何必去擾他興致?”
陸喬瀟不太敢與那目光對視,沈昱珩這樣審慣了犯人的,怕是一眼便能看出她的異樣。
她心虛點頭應付:“也是,也是。”
“我送你回去?”
沈昱珩挺高的,站在他身邊,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陸喬瀟一邊走,卻一邊想,阿弟也有這麼高,可站在阿弟身邊時,她卻總覺得二人是一般高的。
許是沈昱珩天生就會給人釋放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氣?
“上車。”沈昱珩微涼低沉的聲音響起。
陸喬瀟定睛一看,差點撞馬屁股上去了,好險。
沈昱珩望向她,自然而然朝她伸出一只手。
陸喬瀟喉頭滾了滾,視線落在那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沈丞相是文官,但指腹和虎口處似有繭,應當是勤於騎射的成果。
所以——所以大人上一世才會親自領兵上戰場了麼?
想到此處,陸喬瀟喉頭涌起了酸澀。
上一世,她和他都是早早死去,屍骨無存,只是,大人是馬革裹屍,為國征戰,
而她死去的理由,可悲又荒謬。
她深吸一口氣,將手搭上了那有些粗糲的手掌,探身進了馬車。
二人都坐定了,沈昱珩偏過頭來看她,不言。
若是江未眠在這,他會發現此人的耳尖已然染紅了一層,指尖也微微發顫。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
沈昱珩幽幽開口:“陸姑娘,有什麼話要問我麼?”
藏在袖子下的手蜷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