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渾身抖得一激靈,眼睛頓時睜開。
儼然一張清俊無雙的臉放大在眼前。
“大人…這個月第幾次爬我牀了?”宋婉氣呼呼翻轉個身,背對着他。
屋門合適宜地關上了,綠姝清退了守在昭陽殿門口的所有宮人。
蔣瑾曄把下巴擱在她不算纖細、卻十分有力量感的肩上,輕輕蹭了蹭。
宋婉心一軟,這人有時候和貓兒似的。
她壯起膽子,澀着喉嚨開口:“你之前分明說,挖密道是為了方便交流政事朝局,可你為何每每偷摸過來爬本殿下的牀榻??!!!!”
身後傳來好無辜的聲音:“臣從前殘疾時體內餘毒未清,落了病根,殿下身熱,如同人間小火爐,可否讓臣抱着暖一暖?”
宋婉眉毛抽動,外面都在傳,本殿下受臨風居面首蠱惑,放浪形骸。
但要說做面首,臨風居那九十九位前輩可比不過你蔣大人。
蔣瑾曄收攏了環在她腰間的力,感到她在自己懷裏原本有些僵硬的身體慢慢鬆軟下來,一臉饜足的閉上了眼。
他一開始只是因為江遠楓的說辭,抱着淺嘗一口的心思,爬密道過來找她。
到後來,這種偷偷摸摸密會的禁忌感竟讓他有些上癮。
所以淺嘗了一口又一口。
每每過來,只是摟着她,就足夠安心。
丞相大人和長公主殿下要成親了,宮人們又開始問了。
那殿下是搬去丞相府呀?還是丞相大人搬來凝香殿呢?
隔日,聖上霸氣發話了。
長公主殿下想住在哪裏,就住在哪裏。
宮裏永遠都是她的家。
宋婉心裏熱乎乎的,同時也不由得發笑。
這真有很大區別嗎?
一條暗道,打通了二人臥房,她一晚上可以睡兩個榻,絲毫不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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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姝見殿下在窗邊站着傻樂,不禁疑惑問:“殿下,莫不是要和丞相大人成親,你高興得合不攏嘴了?”
宋婉挑眉,氣勢十足地道:“胡扯!要高興得合不攏嘴,也該是他蔣大人,本殿下,也就那樣吧。”她說着,嘴角抿着抿着就不自覺上揚了。
“對了,還有一事,方才禮部的人差人來詢問,論儀制,殿下成親,太后娘娘應當來親自給您梳頭。”綠姝欲言又止,目不轉睛盯着宋婉神情。
宋婉指甲掐進手心的軟肉,她目光閃了幾下,“你就去回了,說不必這樣麻煩,你幫我梳便是了。”
她腦中忽然想起一年前的某天,她穿來這個世界,又發現了雲柔公主的死因,後來漸漸發現,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和這位蕭太后脫不開干係。
在查抄李家的私產時,還發現了早些年李彥與蕭芸逸往來的信件。
派去抄家的,幸虧都是蔣瑾曄的心腹,為了避免生事,他將此事按下來,燒燬了全部有關的信件。
信件中,還有部分涉及到了前朝密辛。
雲柔公主的生母,並非是蕭芸逸,而是頗得先皇寵愛的秦貴妃。
這樣一想,蕭芸逸對她的感情,那就能想通了。
她不能替雲柔公主做決定,涉及生母的死因,又牽扯到未婚夫婿的多年冤案——
想來,就算那女子再善良,恐怕也此生無法原諒。
多年縱使有養育之恩,從今以後,也該是橋歸橋,路歸路,盡頤養天年之責任。
再多了,便太多了。
宋婉深吸一口氣,將地上喵喵叫的糯米撈了起來,在懷中順了順她柔軟的毛髮。
“孃家貓,隨我一同成家吧。”她眉眼彎彎,滿心歡喜。
終於到正月初六。
宋婉一夜未眠,頂着昏昏沉沉的腦袋,還沒到天亮,便被一羣操持的婆子拉了起來。
“一梳梳到頭,福祿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歲歲長安。”
綠姝手持玉梳,立於宋婉身後,動作輕柔,一下下,緩慢而鄭重地穿過她烏黑如雲的長髮。
宋婉看着銅鏡中已添紅妝、嫵妹動人的面容,恍如隔世。
胭脂暈染雙頰,口脂點絳朱脣香,眉間細細描摹一朵金箔花鈿,鏡中人兒褪去了少女青澀,華豔又端莊。
九翬四鳳冠上金絲纏繞,翠羽點綴,中央赤金點翠的鳳凰展翅欲飛,這華美冠冕緩緩壓上宋婉的頭頂,她吃痛一聲:“好重!”
負責新人梳妝的王嬤嬤被宋婉的反應逗樂了,“殿下,這金絲冠,哪有不重的道理,陛下特意囑咐了,您婚嫁,請了宮中最好的工匠,在金冠上嵌了四十八顆南海東珠呢!”
宋婉眼神空洞,任由她們擺弄。
接着是那身正紅蹙金繡百子榴花圖的霞帔,層層疊疊的錦繡雲霞裹上身,繫帶在身後收攏,將她纖細曼妙的身段勾勒出來。最後一方繡着並蒂蓮開、四角垂着金穗的銷金大紅蓋頭,輕輕覆落。
成了——
在走出院門時,宋婉周遭圍着的一圈人忽然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卻被景華的手勢制住了。
蕭芸逸盛裝打扮,端莊貴重,一雙凌厲威嚴的鳳眸此刻竟溢滿了溫柔,目光柔和的落在那以蓋頭覆面的窈窕身形上。
當年她也是這樣送了自己的親女出嫁。
這一次。
也是同樣——
長公主的昭陽殿到丞相府,僅有一街之隔,而這長街,早已被看熱鬧的人擠得水泄不通。
八人擡的朱漆描金花轎,在震耳欲聾的嗩吶鑼鼓聲中穩穩前行。
轎身綴滿火紅色的流蘇綵綢,轎前是高舉牌匾的儀仗,其後是浩浩蕩蕩的嫁妝隊伍。
宮裏人都知道,陛下重視這位長姐,隨長姐成親的嫁禮,遠遠超出了公主出嫁的儀仗。
就算說,送出了半座皇城的氣勢,也不為過。
據說蔣丞相對於此次成親的重視,不亞於少年時第一次上戰場的重視程度。
蔣氏一族,掏出了半壁家財來迎接這位無上尊榮加身的長公主。
蔣瑾曄個人,也將所有家財、田契地契鋪子,全部轉到長公主殿下名下。
江遠楓對此表示:“兄弟以後若是殿下喜新厭舊了,你只有被掃地出門的份了。”
蔣瑾曄勾脣,邪魅一笑:“常用常新,誰用誰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