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得不錯。”穆麟瞥了他一眼。
王啓年立刻送了盞茶到穆麟嘴邊。
“那侯爺,我這身位……”他話猶未盡,語氣諂妹得很。
穆麟擡眼,目光微涼。“事兒還沒辦完,就想着昇天了?”
王啓年笑成了一朵花兒,“那哪能啊?我王啓年自然是最忠心不過的,江尚書忙着翻案頭,我就去穩住太尉府。”
“各司其職麼。”王啓年咬重了這個詞。
穆麟笑了下,目光誠懇,“那你是在提醒我,事成之後,要做戶部侍郎的位置?”
王啓年忸怩,“那也不是不行,侯爺指哪打哪,您說了算。”
穆麟揮揮手,“有數,後頭的事,你知道怎麼辦吧?”
王啓年眼睛彎彎,“知道知道,一定不辱侯爺交辦的使命。”
等王啓年走後,院子中只剩下穆麟一個人來。
這時,從屋裏走出個人來。
面容疏淡,目光沉靜,一襲鴉青色長袍外裹着玄黑大髦,更襯得他氣質矜貴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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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穆麟拱手。
“這王啓年倒是人精。”蔣瑾曄望着大門的方向,手指微微收緊。
穆麟輕笑了一下,“丞相如此聰明,應當知道——有小缺陷的人,用起來更稱手。”
“陸將軍那頭怎麼樣了?”
蔣瑾曄頷首,目光悠遠。
“多謝其中有侯爺的安排,昨日,已到城外了。”
昨日,陸時遊的兵馬已在城外駐紮,永王的私兵營帳便設立在那,只是——空無一人。
想來是不想大張旗鼓從正門進城,以免被世人冠以奪權篡位之名。
但陸時遊卻是有朝廷文書正式下達,派去南疆剿匪的隊伍,正大光明回京稟明剿匪情況,本就合情合理。
且城門的統領大總管與他素日有交情,一封信只說是南疆的剿匪隊伍提前進了京,加之太后生辰,怕人員繁雜威脅皇家安全。
請大總管加派人手,提前進宮護衛。
世人只知永王歸京特意為蕭太后慶生。
卻不知他的私兵早已潛入城中。
二人在院中小坐了一會兒,烹茶,飲茶,相坐無言。
看着新一年要開出的白梨,穆麟微微出神。
他突然轉過臉來,極為認真的開口:“丞相莫不是早與陛下留此後手?”
蔣瑾曄揚眉,眼中難得的流露出幾分無辜,盯了對面人一會兒。
無言。
“太后生辰宴之後,宣平候還是留在京中?”蔣瑾曄目光閃爍,慢慢抿了口茶。
穆麟沉默半晌,聲音有些悶,“再說吧,還沒打算。”
蔣瑾曄握着茶盞的手緊了緊,他想起殿下曾在他面前說過。
孟行昭和穆麟是她最好的兩個朋友。
然後他問:“那我呢?”
她笑:“大人自己說的,客卿嘛。”
他真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想到此處,蔣瑾曄目光深了深。
過不了多久,將她娶進門,便讓她要知道。
自己究竟是夫君還是客卿。
太后生辰,宮裏頭熱鬧非凡。
明明是主子的生辰,宮人們卻比主子們還高興。
一是因為主子生辰宴,宮人們能得到比月錢更多的賞銀。
二是因為馬上要過新年了,若是幹活入得了主子的眼的,沒準可以額外收穫一筆歲前的賞賜。
蕭芸逸坐在席宴的正中央,她酒杯舉在脣邊,目光掃了堂內一圈。
李彥坐在右列的第一位,他此刻面色平靜,倒也看不出來別的什麼心思。
只有蕭芸逸知道,他越是裝作沒事,心中才越有事。
瞧瞧,那捏着酒杯的模樣心不在焉呢。
永王作為當今聖上的親皇叔,又是千里迢迢從西沙奔赴皇城,理應坐上賓位。
宋昀身邊兩側分別坐着林若芙和蘇穆珍,她二人都是貴妃位份,目前中宮虛懸,自然兩位貴妃可以平分秋色。
嘉妃說是臨時有些不舒服,晚些過來將太后生辰禮親手奉上。
宋昀掃了眼四下,看着人差不多到齊了,穆麟坐在中間的座上,手輕輕叩了三下桌案。
他目光微閃,深吸一口氣,提起酒杯敬太后:“兒臣祝願母后福壽綿長,歲歲長安。”
衆臣跟着舉杯,“臣祝願太后娘娘福壽綿長,歲歲長安。”
蕭芸逸捏着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今日是雙喜臨門吶,一是母后生辰之喜,二是皇叔不遠萬里歸京。”宋昀眉眼溫和,“西沙那地方雖是富饒,但終究是有些貧瘠,風沙大,朕在京城給皇叔安置套宅子,皇叔就別再回去了。”
永王今天的穿戴尊榮華貴,倒是有些越殂代皰的意思。
宋梟炎勾脣笑了笑,道:“謝陛下為臣思慮周全。”
四下汗顏,宋梟炎,這是答應了?
以他們對陛下的瞭解,許多決策都是李家那位代替陛下定下的。
這位陛下雖有心氣,但終歸年輕,許多事情思慮不夠周全。
恐怕此次永王回京的真正含義,他都看不出來吧——
“太后,此次臣為太后準備了生辰禮物,請太后笑納。”宋梟炎突然轉移了話題,拍手,兩位小廝立刻將一個紫檀木的貴重禮盒呈了上來。
蕭芸逸拆開一看,竟是一只瑞雪金鳳籠,裏頭裝了一對和田玉如意。
只瞧一眼,便知是世間不可多得之寶物,玉身渾體通透,無一絲雜質。
“謝謝永王了。”蕭芸逸脣角蕩起溫和的笑。
李彥只覺得看着刺眼,宋梟炎那壞種,竟敢用那種覬覦的眼神看向太后娘娘。
他也配?
蕭芸逸年到四十,卻仍是三十歲出頭的美人模樣,風韻十足。
而宋梟炎,貌似在西沙這麼些年,也未娶親生子。
李彥語氣很不客氣,“永王歸京,派頭倒是做得大,沿路過來,百姓都以為是親王進了城呢。”
宋梟炎不甘示弱,“素來聽聞李太尉只要出門,要用三臺轎攆輪換着擡,一臺裏頭放美酒,一臺裏頭放珍饈,另一臺裏頭放美人,不知此事可當真?”
此話一出,原本觥籌交錯、熱熱鬧鬧的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臣們連忙低頭喝酒,大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做派。
王啓年在下頭膽戰心驚,他這輩子也算值了。
以戶部員外郎的小官職,便混進了這四品以上臣子的官宴。
自己自然還是替代江兆過來的,至於戶部侍郎李偌麼?早已經被擒了出去安上了貪墨的罪名。
此刻在大理寺吃牢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