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周圍人都絕口稱讚這喬家外孫女兒以德報怨,有大家之風範。
當着喬家的面,這喬家女婿尚敢明目張膽護着妾室,還不知私下是怎樣的冷落主母呢?
聽着周圍的竊竊私語,陸庸終究是抹不開面子,連帶着嘟囔了幾句,這婉兒暈倒也不挑個好時候,害得他被人罵寵妾滅妻,終究失了臉面。
衆人浩浩蕩蕩將王秀婉擡進了門,門外看熱鬧的人羣也紛紛作鳥獸狀散去。
到了屋裏,陸喬瀟命人往香爐中加了過量的薄荷腦,專門一位小丫鬟用扇子對着王秀婉猛扇。
“爹,看來這姨娘是病得不清,不然也不會在門口就暈倒了,說得不好聽的,還以為咱們家苛待了她呢!”陸喬瀟捂着鼻子,衝着陸庸抱怨道。
陸庸也覺着憋悶,用寬袖子蓋住口鼻,吩咐道:“大夫,請務必用最快的速度讓我小夫人醒來。”
陸喬瀟滿意地點點頭,給小丫頭使了個眼神。
丫頭扇風的力度更大了些,那邊大夫已經捻着根冒着寒芒的銀針,毫不猶豫扎進了王秀婉的手指頭。
陸喬瀟冷眼瞧着牀上的人悶頭一哼,卻沒有醒來的跡象。
是了,她若是此刻醒,那便要給她安個誆騙長輩,假意稱病的罪名。
大夫瞥了眼牀榻上的人,也立刻反應過來了是怎麼回事,手上夾了五根針,口中唸唸有詞:“這五根針齊齊下去,想來夫人能夠醒來的!陸姑爺莫要憂心。”
說着,兩根針便又下到了手腕處,鍼芒針針到肉卻不見血星。
在大夫捏着一根粗針,對準了王秀婉的頭頂,正要毫不留情的落下時——
一聲嬌軟的哭聲從榻上傳來:“郎君,婉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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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喬瀟示意大夫先出去同喬老夫人說明情況,一面從桌上倒了杯熱茶,遞到王秀婉手邊:“姨娘請用茶。”
王秀婉見陸庸也沒搭她的話,便停止了哭鬧,一雙眼很是警惕地看着陸喬瀟。
她知道,陸庸現在忌憚陸喬瀟。
她背後是沈相。
如今還未嫁,便已囂張至此,若讓她真嫁去了沈府,她豈不是要橫着在陸家走?
“姨娘,莫不是怕茶水裏有毒?喬瀟雖一向頑劣,但卻從無害人之心,更何況,爹爹在這呢,喬瀟豈敢做手腳?”
陸喬瀟一眼便看破了王秀婉的心思,但她的目的,不僅僅是用小手段來磋磨她。
上一世,王秀婉做的髒事裏,害人性命的可不少,大都是滅口或是形勢所迫,這便說明,若是將她逼急了,她定會考慮斬草除根。
人在不理智的情況下做出的決定,往往會留出最大的破綻。
陸庸皺着眉頭道:“瀟兒給你喝茶你便接着。”
他現在算是徹底怕了這個女兒了,伶牙俐齒又拿捏一副匡扶正義的做派。
有時候比朝廷上的言官還要討人嫌些,偏偏你又奈她不得。
王秀婉委屈地應聲,拖着茶杯的手指卻已紅了一片,燙起明顯的燎泡。
陸喬瀟冷冷瞥着她,腦中突然想到上輩子孃親的慢性病,會引得她日日頭風發作,陣痛難解。
活到最後,明明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卻記憶衰退,像是提前衰老了幾十年一般,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龐因長年睡不好覺長了許多可怖的褶皺。
讓王秀婉死,有千百種辦法,但若她王秀婉死得太快,對她來說,卻無法彌補上一世她與阿弟喪母之痛。
陸庸小心翼翼地問:“瀟瀟啊,咱們明日啓程回去?”
“爹爹?今日剛來,明日就回,別到時候外頭傳出您與丈母孃家不合的消息,起碼要等個三日吧。”陸喬瀟對眼前這個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有些心寒。
因為上一世,她娘到死,陸庸即使猜出了她孃的病重和王氏有關,但也未忍心重罰她王秀婉。
竟為一個歹毒心腸的女人,昏庸惡劣到如此地步!
陸庸明明是不想將孃親接回家中,但是現在卻主動要馬上回陸家,這事之反常,倒讓他想起來上一世的例子。
自己帶着滿門嫁妝前去裴家,最後被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宅吞的一個字兒都不剩下。
孃親帶着豐厚的嫁妝進陸府,孃親在一天,嫁妝便不可能全都把在陸庸手裏。
所以,王秀婉能來得這麼快,她的有心安排是一方面,她的爹,在其中又做了怎樣的謀劃與安排呢?
陸庸被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驚起了雞皮疙瘩,“瀟瀟,你說不走便不走了,待滿三日,我們再啓程。”
陸喬瀟注意到陸庸有些躲閃的眼神,她便猜到,還真有可能陸庸參與其中了。
“好啊,那我這就去和外祖母孃親說,爹你好好陪姨娘。”陸喬瀟頓時笑眯了眼,仿若剛剛的冷靜只是種錯覺。
她在背過身去的一刻,面上恢復了冰冷。
若不給你們足夠的時間獨處,如何讓你們實行計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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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阿遙剛接到青羽衛的消息,將陸喬瀟在喬家大門口大戰家中姨娘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沈昱珩。
他家公子面上雖沒什麼明顯的情緒,但耳垂上,卻染了一抹可疑的紅暈。
沈昱珩手裏緊緊捏着個香囊,這是她那日乘馬車,不小心遺落下來的。
香囊上繡着海棠花,皎白鮮亮。
他手指微微收攏,將香囊放在鼻尖輕嗅。
清新馥郁,同她一般。
他不禁想到那日自己以定安王眼線盯梢為由藉機與她親近。
眼線不假,但其實也無需那樣近。
只是那日沐在天光下,她的臉頰如同三月的春桃,笑眼靈動鮮活,讓人忍不住想嚐嚐:
將她攬入懷中的滋味。
沈昱珩將香囊放到脣邊,呼吸漸漸重了幾分。
誰能想到,在他面前軟糯乖順的她,在外頭,是個露着獠牙的小豹子呢。
想到這裏,沈昱珩眼底掠過一絲快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