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們說戎哥哥死得壯烈，是英雄。我自然知道，無需旁人多講，我要去求皇弟和母后，我要親自將戎哥哥的屍體風風光光迎回京城。”
至此，那娟娟小字字跡已有些潦草，紙張褶皺，顯然是主人在動筆時流了不少眼淚，握筆的手在打抖所致。
接着往下看，宋婉的瞳孔地震。
隨着那字字句句的代入，宋婉彷彿進入了雲柔的世界，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幕幕畫面。
雲柔公主在母后面前百般哀求，又日日在宣政殿等着宋昀。
只為能再見楊戎一面，將他帶回家來。
一襲紅楓似火的金彩蝶鳳嫁衣，美豔得不可方物的硃紅瓔珞新娘妝。
雲柔公主大大方方浩浩蕩蕩出了城，千里奔赴，將楊戎浴血的屍體封存於棺木中，親自策馬，領着隊伍，迎將軍回到他的故土。
宋婉不禁喃喃道：“這長公主還是個癡情種，若是我，只怕是早早換個帥氣多金的駙馬了，將軍這職業，風險也太大了！”
“不過……….”宋婉轉念一想，“長公主便是長公主，吃過好的，日後只能吃更好的，合該本殿下能收容九十九名藍顏知己。”
宋婉想到此處，心情不禁愉悅起來了。
“噠噠噠。”
“噠噠噠。”
宋婉被這聲音嚇得一激靈，是頭頂的聲音？
她可不能被其他人發現這個祕密，宋婉當機立斷，最後戀戀不捨地望了一眼那塞得滿滿的大箱子。
“明日再來看你吧。”宋婉拔腿便跑，躡手躡腳以最快的速度踩上梯子，彈到牀榻上，用被子捂着臉。
呼呼，她心跳得極快。
“公主，是有什麼事兒麼？您吩咐奴婢便是。”
是雲屏的聲音。
宋婉不作聲，翻了個身，將被子往上掖了掖。
她聽到門咯吱響了一聲，一道視線在自己身後盯了一會兒，門才重新關上了。
“這雲屏倒是挺敏銳的，不想那個綠姝，睡得同死豬一般。”宋婉自言自語道，沒過多久，她也去夢迴周公了。
第二日，她還未醒透，便被綠姝喊起來，洗漱梳妝換衣，整個人拾掇得落落大方後，便馬不停蹄去了。
她和宋昀的母后——蕭芸逸的殿宇。
“兒臣見過母后。”宋婉規規矩矩的行禮，眼神卻好奇地往那殿中央鳳座上的婦人看去。
蕭芸逸時年還不到四十，便已成了太后，歲月在她的臉上未曾留下痕跡。
白皙光潔的臉上一雙炯炯有神的鳳眼，那眼神裏的深邃和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嗯，卿之，你如今身子可還有恙？前幾日可把母后和皇上嚇着了。”蕭芸逸見宋婉還杵在原地，便招招手道：“過來吧，坐母后身邊。”
宋婉屁顛屁顛跑了過去。
“如今，你也有二十歲了，不能再胡鬧了。”
宋婉一頭霧水，這婦人在說些什麼？
“你宮裏那些知己，平日裏聊聊天彈彈琴也就罷了，不能讓他們影響到你的將來。”蕭芸逸將一塊果仁酥遞到宋婉手邊，語重心長道：“母后親自為你挑選了些夫婿，你看看中意哪個，找一個稱心如意的，來做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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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咬下一口果仁酥。
這宮裏的點心就是好吃。
“三年前這事兒你也看到了，母后是這樣想到，年輕才俊與位高權重並非要二者兼得才是良配，你看那楊戎將軍，少年將軍，意氣風發，他的身邊卻也是危機重重，你若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母后始終是不放心的。”
宋婉聽到這話，心裏生出幾分不適，但她一時間被糕點噎住，不好說話。
她心裏莫名想到了蔣瑾曄。
那不就是個位高權重的青年才俊麼？
可惜了，年紀輕輕的，就不良於行。
她耳邊繼續聽蕭芸逸吹風。
“母后這回為你篩選的，雖家世不及楊戎顯赫，但若論樣貌、論才情，也都是百裏挑一的好，你看看，中意哪個？定好了母后替你去給皇上說道。”
“啊，不用了吧，母后，兒臣現在過得就挺好的。”宋婉心裏想不明白。
好好的一個長公主，留在身邊養着不好麼？
即便是招來駙馬，那也是有遠離母親身邊的時候啊，哪有當個貼心小棉襖的好？
“胡鬧。”蕭芸逸面上露出幾分慍色，她語重心長道：“女兒家，總是要結親的，況且母后為你挑選的兒郎，都很不錯，景華，把畫拿來。”
那個叫景華的嬤嬤立刻抱着一疊畫卷走來了，幾個丫鬟協力一張張鋪陳在宋婉面前。
“卿之，你瞧，這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兒子，家世雖與你不匹配，可這樣貌出挑，不必楊戎差，去年也位列及第，不日，皇上便會為他安排個五品以上的職位。”
宋婉應付似地瞥了那畫像一眼。
“嗯，是不錯。”她不耐煩地撇了撇嘴。
蕭芸逸見着她應聲，覺得有戲，便又指着下一張畫道：“這是南平候家的侄子，雖然樣貌平平，但勝在忠於皇上，且文武雙全，未來仕途必然是一片坦途。”
宋婉一塊接一塊吃着果仁酥，眼神裏出現愈發多的不耐煩。
一個時辰後，蕭芸逸終於允許她回宮了。
“兒臣告退。”宋婉如獲大赦，落荒而逃。
“景華，你說，長公主她，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麼？”蕭芸逸雙眼微眯，又瞥了一眼那吃空了碟的果仁酥。
“太后，陛下再三派李太醫確認的事，想來必然不會有假，李太醫的醫術，放眼全天下，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了。”景華將一壺烹好的茶擱在桌上，給蕭芸逸續了一盞茶。
“你有沒有覺得，我這個女兒，性情有所變化？”
景華恭敬回道：“太后，長公主自小淑靜，也就是三年前發生了那事，將楊將軍屍首迎回了宮裏後，性情才大變的，但長公主心思單純，又重情義，一時貪玩也是可以理解。”
“那這次溺水前後呢，你怎麼看？”蕭芸逸抿了口茶，漫不經心的撥弄着小拇指上的精緻的長指甲。
“要說有什麼變化麼，好像貪吃了些。”景華老老實實道。
蕭芸逸面上浮起一絲笑意，道：“繼續讓人盯好了，不可再出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