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
宋婉終於想起來了,那個在她臥房裏躺了很久的鐵鍬。
說是時,那便開幹。
她帶着鐵鍬利索爬下地道,在那一箱子的紙張裏翻來覆去,找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烏木真。
她眼神一凝,陸時遊在教她騎馬時,順便給她普及了邊境僚屬關係。
她雖每每看似不走心,卻也記住了不少東西。
烏木真。
西域王室的二皇子,不就是這個名字麼?
原主在地道中留下李彥去妙音閣的記錄,又留下了關於西境與內朝來往的一些書信。
莫非這二者間有什麼關聯?
宋婉倒吸一口涼氣,按捺住了心中的想法。
歷朝歷代,朝廷權臣與外敵勾連,陷忠臣於不義的事還少麼?
她扛着鐵鍬往一束亮光那走。
“不對,上次來的時候黑黢黢一片,哪來的亮光?”
宋婉定睛一看,那光正是從樓梯口處點點灑下來。
她心思一動:莫非真是能有路子回去了?
她忍着內心的激動,屏住呼吸,探了上去。
誰料之前還很厚重的板子,她輕輕一撥,便移開了。
外頭的光晃得人刺眼。
她狐疑地爬了上去。
這是一個窮盡奢華的臥室…………..
琉璃牀,紫檀雕龍案,青玉磚………..
宋婉嘴巴張得能吃下一個蛋,這他媽憑什麼比我的昭陽殿還要奢華啊。
浪費錢死全家嗚嗚嗚……
她正歎為觀止,門卻咯吱打開。
來人是個老頭,見到她時嘴巴張得能塞下兩個蛋。
“啊啊啊啊,貴貴貴貴——駕到!”
宋婉感覺他見她如同見了鬼般,那瘋老頭又笑又跳跑了出去將門關上,嘴裏絮絮叨叨說胡話。
她倒是想從這個地道鑽回去了,只不過那些金碧輝煌的裝飾讓人挪不開眼。
這要是在前世,我有一間這樣的屋子…………..
她正癡癡笑着,門卻咯吱又開了。
這回的來人再讓她如同見鬼了一般——蔣瑾曄。手中鐵鍬咯噔落了地。
方才那瘋老頭將他推過來,便啪一下又把門關上了。
“公子,我絕不讓人前來打擾!”聲音埋沒在風裏。
宋婉風中凌亂。“大大大大大大——大人?你怎麼會在這?”她望着他似笑非笑的眸子,終究先開了口。
蔣瑾曄瞥了眼那被掀開的板子,和地上躺着的鐵鍬,眼底劃過一絲好笑。
”殿下這是帶着傢伙來抄我家了?“
宋婉耳根一紅,蹙眉道:”我怎麼知道,這地道的另一頭,是你的臥房啊。“
蔣瑾曄看她有些窘迫的模樣,輕笑一聲,道:”若是早知道殿下要來我的臥房,應該早些時日便正大光明迎殿下從正門過來的。“
宋婉跺了跺腳,索性走上前去,死豬不胖開水燙。
她才是長公主。
”你你你,蔣大人,你何不解釋下,為何你牀板下會有地道,直通到我的房間?“
惡人先告狀,抗日劇裏曾說過,佔領制高點尤為重要。
縱然是她先發現的這條道,但他蔣瑾曄未必不知啊。
宋婉氣鼓鼓坐下,視線微仰着看那張清冷面孔,一拍桌子,桌上的寶硯隨之一顫。
蔣瑾曄勾脣,聲音魅惑。
“我聽聞殿下在臨風居已有九十九位知己,殿下…要不要考慮…在丞相府,再多養一位?”
宋婉百臉震驚。
????你說啥。
她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覺,那個清冷的、前幾日還充當自己太傅的丞相大人,竟然主動要當她的面面面面面——首?
他倏然近了身,灼熱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耳側。
見宋婉身體僵住,耳根如受驚的小兔般粉粉的。
蔣瑾曄脣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近來南疆不太平,我準備向陛下請旨,讓陸將軍過去,牽制李彥之子李常慕,順便收集李氏與契丹人勾結的證據。”
宋婉眼神一下便清明瞭。
這人,話題轉變得也忒快。
貌似,這廝也沒有回答這條地道為何會存在的問題。
“哦,方才殿下問及關於這地道,微臣是殿下的客卿,有這個地道,是為了交流政事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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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眼睛半眯着,對他的話將信將疑。
蔣大人,慣是個會裝的。
她輕輕咳了咳,索性不再追究,聊回正事。
“陸將軍手上沒兵,貿然過去,會不會有危險?”宋婉疑惑。
蔣瑾曄將茶盞推到她眼前,“將是靠磨出來的,臣相信陸將軍自有他的辦法。”
語氣凝結了一陣,宋婉瞥見蔣瑾曄那探尋的目光,沉靜的聲音裏帶了那麼點較勁。
“殿下很擔心他?”他挑眉。
宋婉:“……”
離了個大譜。
“蕭太后的耳目衆多,昭陽殿、丞相府都是重點關注對象,當然,府裏的線還不止永壽宮的。”說着,蔣瑾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宋婉心中瞭然,還有那位權勢滔天的李太尉。
“殿下多來我這邊坐坐,臨風居麼—”
“也可以去,留些破綻在外面讓人捏着不是壞事。”
宋婉心裏暗歎:此人真懂。
真懂如何用最圓滿的話達成自己的目的。
配上這張妹惑衆生的相。
倒讓人心中波瀾不止。
她腦中還有許許多多的疑惑。
“這地道到底什麼情況?”
………
方才他說的,幾分真假?
宋婉拒絕了蔣瑾曄要從大門將她送走的好意,沿着地道原原本本爬回了自己的昭陽殿。
一頭扎進被子裏。
蔣瑾曄說三年前二人挖了這個地道,只是因為蔣瑾曄是作為長公主的客卿,方便交流。
之所以減少明面上的往來,是因為楊戎大將軍剛出事,朝廷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鬼才信呢。”宋婉搖頭。
但想到蔣瑾曄那信誓旦旦的臉龐,一雙清凌凌又生烈風的眼,宋婉又泄了氣。
丞相府:
差叔鬼迷日眼望着蔣瑾曄,一臉心花怒放。
“公子何時把殿下能迎回家呀?老奴迫不及待了。”
蔣瑾曄淡淡的眸子裏染上了一絲喜色,同時又夾雜着一絲擔憂。
“若是讓她在西域的案子裏陷入太深,恐有危險。”
“老奴倒是覺得,公子既然最後與殿下注定要走到一起,那便也無懼危險了。”
差叔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公子曾一心為國,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卻為人所害,不良於行,現又因恐人忌憚生疑,繼續裝作殘廢的模樣,整日以病容示人,公子不知,老奴看到您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中有多憋屈?!”
蔣瑾曄沉默半晌,悵惘道:“正是因為如此,現在太多事情,還不能讓殿下知道,以她現在的脾性,若是知曉她的母妃竭盡了心思防着她,甚至要害她,她能憋住不去問麼?只會惹來禍端。”
“先等等看吧,只要她想查,那便讓人在周遭護着,這樣便好。”
蔣瑾曄望了眼開敗的桃花,手指微動。
五年前,誰人不知蔣瑾曄威名,天之驕子,風光無限,在京城中一時無兩,風頭蓋過天子。
卻在一次邊境探查中遭到樓蘭人暗算毒廢了腿,從此一蹶不振,滿面病容。
宋昀為了安慰這位從前可深入敵營殺敵、可坐鎮後方做軍中諸葛的重臣,便賜了他丞相之位。
天下人無不讚頌皇帝仁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