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平陽王能平賬，無非是那裴瑾軒想了些什麼地下見不得人的法子，這才快速集資解了燃眉之急。”江未眠沒注意到沈昱珩的異常，而是繼續滔滔不絕地道。
之前朝廷裏大多數人都等着看平陽王的笑話，結果人家突然就把這一場禍事化解了。
但哪有那麼好平的賬？
國庫不給銀錢，戶部銀錢不足，就憑裴老二那三瓜兩棗，還能自掏腰包給主子平賬不成？
西南一帶旱的時候旱災，澇的時候澇災，苦的都是底層那幫百姓，卻餵飽了上頭那幫人。
藉着國難發大財，從國庫裏撥出來的錢幾個能落到百姓手裏？
沈昱珩隱去了眸底的陰鷙，手輕輕撥了撥腕上的佛珠，若有所思道：“呂良，此人有親戚在江南開賭坊，生意做得很大，恐怕背後涉及到了達官貴人還不少。”
江未眠摸着下巴，另一手撈起茶盞抿了幾口，悠哉地道：
“呂良這人，平時愛好不多，就好點酒色。”
“平時談事情也是和人在花樓酒場，只是——”
沈昱珩見江未眠言語吞吐，目光瞥了過去，“只是什麼？”
“只是聽聞這呂良好男色，今日沈相親自出馬，怕是要出賣些色相才能套消息了。”
沈昱珩睨了他一眼，出奇的，臉上沒有慍意，反而慢條斯理抿了口茶，道：“我有家室了，這等事，還是勞江世子多擔待。”
江未眠嘴角抽了抽，這人倒還真是冠冕堂皇的可以，但他還真一時間找不到理由反駁。
衆人皆知，冷面陰鷙的沈相，在成親後，與人說話的語氣都較從前溫和了些。
外頭傳得神乎其神，說是永安侯府家的嫡女有一套御夫術，能將沈相的心魂勾得牢牢的。
對此流言，沈昱珩一一不迴應，竟也不反對。
這個態度驚煞衆人，若以沈相的性子，造謠到他頭上，是要被切手掌的。
這時，阿遙已經備好了馬車在外頭，過來的時候，神情像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公子，夫人說，晚上有公務，會晚些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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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沈昱珩的面色僵了僵，他下午馬車送陸喬瀟回到巡防司後，又折返來江未眠的世子府，恰巧與魏冉打了個照面。
那人還很積極地問他可安好，倒是不避諱。
他分明見着，魏冉去的方向，是巡防司。
江未眠不知其中門道，還好奇問道：“這嫂子竟這樣忙？都已經沒空回家了？”
阿遙原地抿脣，慌張吞嚥口水，這江世子倒是不怕死地百無禁忌，什麼都敢問，什麼都敢說。
“現在就去，去完了我還要去巡防司接人。”沈昱珩站起身來不再廢話。
現在外頭月亮已經升起，呂良應該已經在去醉紅樓的路上了，他們從世子府趕過去，恰恰合適。
醉紅樓：
魏冉和陸喬瀟雙雙進了門，陸喬瀟用摺扇一一彈開了無數雙想要攀上來的手，拿劍的手此刻卻因身材窈窕的皎白美人微微顫抖。
”你不是說呂良好男色？怎會來此處？“陸喬瀟活了兩世，也還是第一次來花樓，面對這讓無數男人銷魂的溫柔鄉，她被各色各樣的美人香嗆得心神紊亂。
魏冉有些怪異地瞧了她一眼：“也難怪，陸指揮使之前沒查辦過青樓的案子，你若是抄過一次官員的家，便會知道這些有龍陽之好的人向來百無禁忌。”
“男女通吃，他們也不吃虧呀。”
陸喬瀟皺了眉頭，眼底閃過一絲厭惡，袖口裏的拳頭攥緊了，微微發抖。
官場上酒池肉林，聲色犬馬，平民老百姓受了災卻無處鳴冤，最終化作一攤白骨，或是亂葬崗裏被撕咬的腐肉。
繞上了二樓的雅間，裝作恩客，周圍圍了幾個趕不開的姑娘家。
見陸喬瀟臉漲得通紅，魏冉心覺好笑，很是大方的把姑娘們都包攬了過去。
幾人倚在二樓的欄杆處一面談笑一面等着。
二樓的雅間歌舞會比一樓大堂的更香豔些，也是醉紅樓這家花樓能在京城做到花樓裏生意最火爆的原因。
一次雅間只接待八個客人，但上臺表演的姑娘公子卻足有二十多名。
魏冉到老鴇那裏交足了銀子，只說是買花酒的錢，老鴇眼睛都看直了，哪有花大錢過來不消費姑娘的呀？
只喝酒水，未免太虧。
陸喬瀟眼睛四處望着，目光集中在一樓來來往往的人羣。
忽然，她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青綠色衣裳，面容清逸俊朗，只是多了幾分疲態，看着像是熬了不少夜操了不少心。
只是那面上的表情甚是從容，像是來慣了煙柳之地。
裴瑾軒？
她下意識皺了眉頭，眼波輕轉，內心卻很快分析清楚了。
他八成是來與呂良相見的，平陽王手裏的重要事，大都交代給裴瑾軒來處理了。
“來了。”魏冉在一旁收了摺扇，小聲提醒。
順着他的視線，陸喬瀟眼見着一長得圓滾滾、穿着錦繡華服的胖子進來，身後跟了幾個勁裝打扮的人，像是護衛，又是打手。
不一會兒，裴瑾軒陪同着呂良上了樓來，旁邊還有幾個老熟人跟着，其中不乏吏部侍郎的公子趙邦澤，還有戶部侍郎黃冠秋。
陸喬瀟和魏冉提前趴在了房梁的隔斷上，跟貓兒似的。
見魏冉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陸喬瀟想到之前此人深夜造訪巡防司裝神弄鬼的，忍不住阿諛：“五皇子殿下看上去做此事得心應手，想來是做的次數多了，熟能生巧。”
魏冉盯她好一會兒，發笑：“等陸指揮使行走刀尖的事兒經歷多了，自然也有經驗了。”
被這話嗆得說不出話，陸喬瀟想到他過得也苦，便就此作罷沒說話。
此刻，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在距離醉紅樓不遠處的一個街巷處停了下來。
沈昱珩掀開幕簾的一角，似乎在張望着什麼。
他注意到，一道黑色身影在街角處徘徊。
那人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趙邦澤身邊的僕從，上回在蓮香樓裏見過的。
趙邦澤和裴瑾軒是好友。
若非——
裴二今夜也來了醉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