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聞蔣臣相的大名,今日得見,果真非同凡響,久仰。”耶律楚目光極具有親略性地看向坐在輪椅上那人,眼光裏分明有幾分戲謔。
再驕傲又能如何,不也是站不起來了麼?
蔣瑾曄目光如水,直直迎上那來者不善的目光,揚脣道:”大王子聲名遠揚,蔣某自嘆不如,大王子一路奔波勞累,旅途辛苦了。“
耶律楚反脣相譏道:“不辛苦,比不上丞相坐着輪椅還要在這大日頭下親自來迎接,小王心中自是過不去。”
蔣瑾曄凝了凝眸,脣角勾起笑來,道:“大王子三日前便進了京,定是因我慶國國土山好水好,人好——,流連忘返,足足拖了三日才來拜會陛下,蔣某的累,遠不及大王子,隨我進殿吧。”
耶律楚面容鐵青,此人竟早安插了暗線跟着自己的行程。
三日前他低調進了京,明明已甩開了慶國皇帝派來跟着的人馬,卻不料還是被這蔣瑾曄盯上了。
他這幾日去京城有名的煙花柳巷繞了一圈,的確好不快活。
耶律楚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喉頭滾了滾,終是沒說什麼,望着前面輪椅上優哉遊哉前行的身影,不好發作。
此人若是想借事大做文章,大可聲張說他們契丹人不尊重慶國皇帝的邀請。
明明已經進了京,卻還去技院溜達了,這不是藐視皇帝是什麼?
昭陽殿:
“殿下,方才宣武門的阿郎和奴婢說了一個、一個八卦!”綠姝臉上洋溢着興奮,雙眼亮晶晶的。
宋婉嘴角揚了揚,心想這羣丫頭現在成日的與自己廝混,用語也已趨近於現代化了。
“你說。”宋婉知道今日是耶律楚進京的日子,蔣瑾曄作為代表去宣武門接見。
“反正那個契丹人大王子看起來就囂張得很,長得不咋地,但這氣焰麼卻是大大的有。”
“殿下你猜怎麼着,反正蔣大人雖然坐在那輪椅上,但氣勢恢宏,臨危不亂,只兩句話,便讓那契丹人面色如吃土了一般,他旁邊的契丹士兵,還撞槍口上了,被那大王子抽了兩下。”
![]() |
![]() |
![]() |
宋婉抿了抿脣,好奇道:“蔣大人說什麼了?”
“好像說什麼大王子三日前進的京。”綠姝仔細回憶了半天,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宋婉聽半句便猜出來了,以蔣瑾曄那表面柔弱不能自理實則心機批的腹黑,一定在契丹人進京的沿途,便安插好了眼線。
沒準自打耶律楚進京那日開始,暗處就已有雙眼睛視間他的一舉一動。
她這些日子可是聽說了些事蹟。
煙雨胭脂鋪、山水好彩布鋪、龍騰呼嘯雅閣飯店等幾家京城商鋪都關了店。
戶部的裴尚書自從裴臨被關入大牢後便病了一場,這些時日他已向陛下討請了病假,在家中臥病修養。
這些事情,若是和蔣瑾曄無關,她可不信。
迎契丹王室的大王子,宴席規模既應禮貌合儀,又不能過度鋪張,講究的是一箇中和之道。
其中的門道在於,要能給外來人釋放出兩方結好的友善氣息,同時體現出禮儀之邦的待客之道,但又要給予一定程度上的施壓,讓這些契丹人知道,誰才是國土的主人。
“陛下,我父親讓我不遠萬里而來,便是想與貴國重修舊好,還邊陲百姓一片安寧,這也是我父親作為大王的心願。”
“你知道,契丹的百姓們都很敬重他,正是因為他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大王。”耶律楚手捂在心口處,一臉虔誠的模樣。
朝臣們在宴席座位上惴惴不安:這個契丹人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裏,不行天朝禮儀也就罷了,在陛下面前張口一個大王閉口一個大王,心中還有沒有慶國這個皇上?
宋昀皺皺眉,事前李彥雖已與他打過招呼,這耶律楚生性桀驁,但當今一見,才能真切感受到此人的目中無人。
“朕與你父親的心願是一致的,所以聽到你們主動願意過來和談,朕也高興得幾個日夜沒有睡着。”宋昀咳嗽了幾聲,身旁的李彥接到了一記眼神,忙接話道:“大王子,你們這一路行程勞苦,不如先入席說話吧。”
耶律楚挑了挑眉,大步流星走到距離王座最近的位置。
那應當是李彥的位置。
李彥面色頓時有些難看,心中暗想,這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到底是來談條件的還是來顯擺威風的?
蔣瑾曄抿了口茶,幽幽道:“大王子,你是貴客,自然應當敬為尊位,只是李太尉本身在我朝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你們契丹倒是不知尊老愛幼之禮了麼?”
此話一出,衆朝臣汗顏,這丞相年紀輕輕,說話倒是不客氣,這讓那契丹人如何下臺?
李彥扯了扯嘴角:這是說他老呢。
同時,他倒是有些狐疑地瞧了蔣瑾曄一眼,這小子倒是還為自己說了一句話,莫不是良心發現。
誰料,蔣瑾曄馬上又嘴快地補了一句:“大王子前幾日車馬勞累了,沒認清楚自己位子便坐了,想來也可以理解。”
席間傳來幾聲嗤笑,這個蔣大人,是在點耶律楚不知道自己位置呢?
耶律楚面容黑了黑,手不輕不重砸了下桌子。
宋昀嗔怒道:“丞相,大王子遠道而來,不可無禮。”轉而看向耶律楚:“大王子,你就坐那裏。”
耶律楚沒有要消氣的意思,蔣瑾曄舉着酒杯遙遙相敬道:“大王子,方才我失言了,因這些日子身體不太好,所以說話也不得當了,見諒,我自罰一杯。”
耶律楚半眯着眼,這話倒是把他嗆住了,若是自己不接招,倒像是他欺負病弱一般。
“無礙。”耶律楚冷哼一聲,這事算是作罷。
“李大人,不如您到我位置這裏來吧,我不介意。”蔣瑾曄又轉臉看向尷尬站在一旁的李彥。
李彥瞥見蔣瑾曄那人畜無害的無辜眼神,臉更沉了些,“不必了,多謝蔣大人好意。”他暗想:這個瘸子定是在實事上爭不過了,便想着逞口舌之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