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雲夫人也跟着出去了,屋裏頭只剩下慕容雪陸喬瀟,還有個立在那裏發呆的江未眠,慕容雪睜開眼睛開始嘀咕:“完了完了,你夫君一向是個不講人情的,他不會把我們做的努力給白費了吧,好不容易爹孃才心軟了一點點。”
陸喬瀟心裏沒邊兒,這事她又沒有事先和沈昱珩通過氣。他平時鮮少管旁人閒事,上回那個為阿弟求娶阮清秋的事,想來是因為他看重阿弟,且阿弟也是他的小舅子。
身後忽然傳來江未眠有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到底是誰之前見了趙邦澤那個騷包便走不動路,若非你看中他皮貌,恩國公又怎會幫你暗中籌謀這樁親?”
“現在知道他和裴二廝混不想嫁了?世間才沒有後悔藥!”
慕容雪聽言,下意識便要從牀上彈起來,被陸喬瀟手疾眼快地按住,她面目猙獰地道:“江未眠,你你你——”
江未眠抱胸,見她被氣得胸口起伏的模樣,繼續氣定神閒地道:“小丫頭,從前我就勸過你,讓你別輕易把喜怒表於人前,看到人家長得花容月貌,恨不得臉直接貼上去了。”
慕容雪氣得發抖,半天沒說出來一個字,索性眼睛呆望着天花板,陸喬瀟在旁聽了這段對話,忽覺有些怪異。
方才江未眠這話,怎麼聽着,有一股子酸勁兒啊。很快,沈昱珩和恩國公一前一後入了門,慕容雪緊閉着眼,等待屋裏的人開口。
陸喬瀟目光落定在沈昱珩身上,卻見那人只是掃了她一眼,便把視線又挪開了。
目光涼涼的,自己又哪兒得罪他了???陸喬瀟扶額嘆息。
“雪兒,這門親事,你不嫁,便不嫁了吧,爹這幾日便給你去退親。”恩國公瞥了一眼牀榻上那僵直、偶爾微微顫抖的身子,語氣裏頗有幾分無奈。
“真的麼?”慕容雪感受到手心被陸喬瀟的指尖掐着,不敢輕舉妄動,只眼淚汪汪地投來一道可憐目光。
“真的。”雲氏心疼女兒,用溼毛巾小心翼翼為慕容雪擦去額上的薄汗。
屋內還有一人,幾乎是同時鬆了口氣。
恩國公將沈昱珩一行送到門口,雲氏有些擔憂地道:“老爺,吏部我們得罪不起,退親這事,怕是要讓兩家結仇了。”
“咱們女兒那性子,你還不瞭解麼,尋死覓活的,進了那趙家大院,怕是活不過三日,要麼便是提棍子把人家家裏姨娘全打一遍。”
“再說了,莫說吏部——便是整個朝廷——”
“要變天咯。”恩國公擡頭望了眼天上的日頭,高懸空中,有些刺眼,卻給天寒地凍的世間多了生氣。
“另外,陪嫁得照辦。”
“啊?”雲氏不解,都要退親了,還置辦什麼陪嫁呀?
“該嫁還得嫁,複雜的地兒嫁不得,簡單的,咱女兒還不能成了麼?”恩國公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悠悠回了裏屋。
回相府的馬車上,江未眠好奇問:“長珏,你同恩國公說了什麼?他竟這樣快答應了退親?”
沈昱珩語氣幽幽,不着痕跡睨了正在看窗外的陸喬瀟一眼,“我說需權衡利弊,趙家曾與裴家來往緊密,如今裴家雖盡力在與平陽王撇清關係,但若只要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未嘗不會波及到聯姻的親家。”
江未眠深以為然地道:“的確如此,你這勸解方式一針見血。”
“這還不夠。”沈昱珩話鋒一轉,目光清凌凌看過來:“恩國公覺得慕容雪到了年齡,還是要為她訂親事才肯放心。”
江未眠跳起腳來,一個沒留意,腦袋頂着馬車頂撞了一下,“這恩國公就這樣擔心慕容雪嫁不出去?”“雖然她的確是個瘋丫頭,但也不至於——不行不行,馬車掉頭!掉頭!我們再去同慕容老兒好好說道說道!”
沈昱珩像是看穿了一切般,語氣從容,“我給他推薦了一人。”
“誰啊?”江未眠呼吸一滯,眼睛瞪大。
“你。”沈長珏的聲音乾脆利落,涼得人心慌。
陸喬瀟:“…….”
江未眠:(wДw)
陸喬瀟心想,沈大人果然周到,破了一樁姻親,便要促成一道姻親,這效率,旁人飛也趕不上。
“沈長珏!你竟然狠心要把你兄弟賣了和那個瘋丫頭綁到一起?!”江未眠伸出一根指頭,顫顫巍巍指着眼前人,眼前的這個雲淡風輕、一臉清心寡欲的沈昱珩。
“和你合不合得來,你自己心裏沒數麼。”沈昱珩似是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
陸喬瀟挑眉,看來這倆人之間有故事。
她記得上一世,江未眠作為沈昱珩的摯友,卻是個與沈昱珩截然不同的性格,說是江世子是個萬花叢中過、片片都沾身的多情人兒。
但這個多情人兒,在她的印象裏,是未娶過親的。
莫非——?
陸喬瀟審視的目光掃過去,發現江未眠的耳根子竟上升一抹薄紅色。
“不跟你們夫妻掰扯了!我到了。”江未眠掀起簾幕透氣,遠遠望見百米外的世子府,速速跳下了車,幾乎是落荒而逃。
馬車裏剩下沈昱珩和陸喬瀟兩人了。
陸喬瀟抿了抿脣,瞧了一眼靜坐在一旁的沈昱珩,他手腕上戴着那串她送他的佛珠,此刻正細細地端看着。
“阿珩若是喜歡這開過光的手勢,下次我再去寺裏求玉牌來送你。”
陸喬瀟自以為這是十分富有誠意的討好了,可沒想到,沈昱珩的面色愈發陰沉了些。
“你是不是動不動便送人家手串?”男人倏然湊近,一手將她錮在角落,避無可避。
陸喬瀟瞪大了眼:“哪有?我只送過你一個人。”
沈昱珩眼神劃過一絲疑惑,“我今日瞧見魏冉手腕上也有條相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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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喬瀟心裏發笑,面上卻還得維護他的小小自尊,“哦?是嗎,那與我何干,我從未送過他什麼,也從未送過旁人什麼,只送過夫君你。”
沈昱珩望着她透亮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低笑了一聲,將她的手夾在掌心,揉了又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