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宋婉從殿門口閒庭信步地踏入。
她便見證了以下一幕。
阿黃騰空躍起,狗牙呲得大開,臉上浮現着踐踐的笑容,兩只前爪撲向了門檻前正揚起高傲頭顱的糯米。
宋婉下意識深吸一口氣捂住了嘴。
下一刻,糯米擡起一只毛茸茸的前爪,就那麼輕飄飄的一提。
便將阿黃的臉擋在了身前。
然後便出現了以下的場景。
白貓的爪子哐嘰哐嘰在黃狗的臉上來回扇了幾個巴掌。
突如其來的這幾下把阿黃打得原地發懵,狗頭瞬間靜止在一處。
相較之下,糯米幹完這事後,在原地定了定神,一臉傲嬌地抖了抖身體。
彷彿剛剛沾染了什麼髒東西。
見院門口佇立的宋婉,便如一陣風似的,躥進了宋婉的懷抱,柔順地喵喵叫了幾聲。
求麼麼。
宋婉心化了,愛憐的撫了撫它的貓頭。
直到江遠楓瞠目結舌,衝着蔣瑾曄喊道:“易知你完了,你說阿黃像你。”他說罷又跑到原地發愣的阿黃身邊。
“阿黃以後咱兩就是兄弟,不過你這樣可不行,連一只貓也制服不了,以後還怎麼開展人生大事?”
蔣瑾曄無視了他的碎碎念,視線落定在庭前的宋婉身上。“殿下回來了。”他一邊說着,一邊把地上的阿黃撈起來抱在身上,輕柔摸了摸它的狗頭。“無妨,日後與糯米有的是時間建立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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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方才說什麼?”宋婉見蔣瑾曄嘴脣動了動,但卻沒聽清他後頭囁嚅了些什麼。
蔣瑾曄溫和一笑,道:“我和阿黃說,糯米很喜歡它,剛剛糯米是在向它發散善意。”
阿黃偏過頭盯了他一眼,那眼神幽怨得如冷宮裏的怨婦。
宋婉坐下抿了口蔣瑾曄遞過來的茶水,餘光瞄了瞄身側,清了清嗓子皺眉道:“雲屏,今日小桂子不在麼?”
雲屏聽宋婉語氣不善,眼波輕轉,柔聲道:“奴婢上午好像便沒見桂公公。”
她今日並非沒見着小桂子,午時見過一次的,說是要去給殿下搬幾盆珍奇的花草來。
讓長公主以為那狗奴才是個偷懶的,對她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嘖。”宋婉蹙眉,玉手遙指庭前的一排狗屎。
“讓人踩到了可怎麼好?找人清理下。”
宋婉說的這話極妙,說要找人清理,又沒指名去叫誰。
以雲屏現在對小桂子的怨氣,她只會頤指氣使陰陽怪氣的去小桂子面前說,長公主讓他去掃門前的狗屎。
而小桂子如今對雲屏心中的成見如山。
定會認為這死丫頭是打着長公主的名號欺壓他。
畢竟長公主殿下如今對他小桂子,是頗有幾分器重的。
再加上綠姝那丫頭在兩邊若有若無吹些耳風。
矛盾便會被進一步激化。
待雲屏腿腳輕快地歡心走開了,宋婉眼底才浮現幾分輕鬆的神情。
“殿下如今,處理宮中事務,倒是更得心應手了。”蔣瑾曄如星的眼眸裏浮露出幾分欣賞。
他腦中突然晃過很多場景,面前的女子說話時整個人顯現出的自在情態,以及眉眼間那一抹狡黠如小狐狸般的可愛,讓他心思微動間隱隱生出了種恍若隔世之感。
“嗨,大人,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說說看,你是朱,還是墨呀。”她眼神幽幽,語氣戲謔。
“殿下說是什麼,那便是什麼。”蔣瑾曄手扶着額頭,輕笑出聲。
那目光像是要把她溺進去。
宋婉嘴角抽了抽,這廝,將嬌軟無力那一套勾欄做派拿捏的死死的。
同時,她心上也不由得生出些感慨。
旁人都稱昔日的天才自從雙腿盡廢后一蹶不振,最終也將泯與衆人了。
她宋婉沒有見過衆人所說的曾經萬丈光芒的蔣瑾曄。
有一些流言是來自於街頭巷尾說書先生的口中。
可那些傳得,也太玄乎了。
說他蔣瑾曄若在戰場一線搏殺,可謂是十步殺一人,若在軍後方坐鎮,與他聞香品茶笑談間,便能一語道破戰局的關鍵,並沉穩指揮,直至將那天衣無縫的計劃落地執行。
在朝為文臣,建清算良田、修治河道、肅清吏政、考成百官等萬世之功。
在邊為武將,落固防練兵、篩選精兵、培養良帥、開拓疆土之築基實政。
有過這些口口相傳的光輝,眼見着天之驕子跌落神壇,他們在茶餘飯後又嘆:只可惜——
她宋婉,眼明心亮。
她沒有見過之前的蔣大人是什麼樣子。
但她知道,現在的蔣大人,本身就是個發光的人啊。
他在暗中,拔除了李家保護傘下的幾個朝廷蛀蟲,且讓李彥摸不到實證,只能暗中吃下了這個啞巴虧。
至今為止,戶部尚書家的裴二公子還在吃着牢飯。
戶部尚書雖重新回了朝廷,卻也夾着尾巴做人,不敢再明目張膽的藉着李家勢力猖狂。
京中私下作亂危害百姓的事,終究是少了不少。
他目光長遠,將陸時遊送去南境,以剿匪之名,暗中查訪當年楊戎身死之實。
若是陸將軍被困在京中,就永遠無法大展手腳,也無法真正歷練到他帶兵打仗的能力。
他心有憐憫,對於宋窈之事,儘可能做到算無遺策,不遺餘力。
蔣大人不是不發光了,只是他如今懂得了保護自己。
深諳韜光養晦,主動示弱之理。
宋婉雖不知,他如今與宋昀的關係究竟是否真像衆人口中的那樣,君臣關係緊張,顧及先皇愛重臣下之心,給蔣瑾曄一個體面罷了。
但她信任,他能處理好這一切。
蔣瑾曄見宋婉嘴角微微上揚,心情也不自覺跟着便好。
“殿下,陛下有意讓我做三皇子的教習太傅。”他擡眼觀察她的反應。
“那感情好啊!”宋婉脫口而出,眼角瞬間盪開了笑。
宋曜辰這小傢伙,雖然調皮了些,確是一等一的可愛,不過……
“大人,宋曜辰他還不會爬,現在就訂了讓你來做他太傅,是不是為時過早?”
“陛下對皇后嫡子寄予厚望,便早早定下太傅人選,待三皇子能走路了,便可開始識字。”
宋婉悄悄瞥一眼面前人那清冷禁欲的臉,不禁內心為某個肉糰子默哀三分鐘。
小小年紀,便要讀書寫字。
古代宮裏的娃娃們太捲了吧…


